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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掌灯(65)

作者: 将进酒 阅读记录

目光锁定尸团,庄祁已经知道阵眼所在了。

故意挑衅尸团,在鬼孩子们叫嚣着靠近时,庄祁猛地后退一步,一脚在前、一脚在后,扎了个结实的弓步,龙渊剑横在胸前,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在尸团夹裹着巨大的冲击力迎上剑尖的时候,庄祁大喝一声:“去!”

龙渊剑突然身形变得巨大,剑身加长,不过须臾,便贯穿了尸团。庄祁听到了一声及其细微的“咔嚓”,紧接着这个庞然大物便轰然倒下。张牙舞爪的时候威风凛凛,倒下时却轻易到让人不可思议。

数百具孩子的尸体塌成一座小山,蕴藏在其中的数百怨鬼杂乱无章地四处乱窜,防空洞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哭声。踩在尸堆上,庄祁用龙渊剑武了一套“正情令”,随着四十八式的剑法变化,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龙渊剑所过之处,鬼孩们都如同云烟一般消散无踪。

直到一套剑法结束,龙渊剑还像不够尽兴一样发出高亢的龙吟声。

感受到掌中剑的兴奋,庄祁心里也回荡着一股豪气,他也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畅快淋漓地使用龙渊。

拍拍剑身,像在跟他的老朋友交流,庄祁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龙渊剑也像是能明白主人的意思,蜂鸣和震颤慢慢平息了下来。

眼前是尸骨如山的残局,庄祁没有急于返回地面上,而是在那堆尸骨中寻找养尸阵的阵眼。龙渊剑击碎阵眼时候,那声咔嚓庄祁听得分明,像是什么小木板、小木块碎裂的声音。他在尸堆里翻找,很快找着了掩藏其中的两个黑色木板。

那是一块木牌的两半,木板不小,庄祁拿在手里时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这黑色木板的尺寸他十分熟悉,是常见的灵牌的尺寸。把两块木板拼凑在一起,翻过来,上头用楷书写着几个小字:

挚爱康釉蓉之位。

——康釉蓉?庄祁握着灵牌,双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康釉蓉,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可是这个人他却是陌生的,因为这个人在庄祁尚且年幼的时候便远去了。在庄祁的房子里,他也供着一个灵位,但上面写的却是:母亲康釉蓉之灵位。

康釉蓉,正是庄祁的母亲。

正文 54.母亲(2)

庄祁对母亲康釉蓉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岁之前。细算下来,在庄祁至今为止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他的父母亲不过占据了模糊的五分之一。

父亲庄冼是严肃的,并不寡言少语,在庄祁的印象中,父亲像是一座坚实又温和的山,是庄祁和母亲的依靠;而母亲康釉蓉,于庄祁而言,则是一道秀丽的背影、一头乌黑的秀发、一双素白的手,还有与庄祁一模一样的含笑的眼睛。

实力卓绝的父亲、美艳一方的母亲,还有一个聪慧灵敏的儿子——在人生的前五分之一里,庄祁有一个人人羡慕的美满幸福的家庭。

二十三年前,一场由邪灵引发的浩劫席卷了八大家。这邪灵来历蹊跷,力量强大,依靠吞噬鬼魂壮大自己,在八大家不得不倾巢出动时,邪灵已经吞噬了近千只鬼,打破了阴阳常伦的平衡,离幻化人身,只有一步之遥。

邪灵是阴暗、恐怖、痛苦、邪欲的化身,但它也融合了千百鬼魂的智慧,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狡猾和谨慎。那是一场浩劫,却也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时光;那是八大家族的一道疤,却也是一枚倜傥风流的勋章。

那样一个时期的风云涌动,让后来的人为之神往,庄祁也是从一个个似真非真的故事里认识了自己的父母亲。

彼时的庄家尚且不是最强盛的,张家有辈出的人才,但庄父——庄冼,却是公认的天才,他擅长除灵,有极强的灵力,因为心思纯正,个性正直,庄冼的灵力十分纯净,传言中,庄冼渡灵的时候,身上会发出耀眼的金光。让人津津乐道的不只是庄冼的背景和实力,还有他与康釉蓉至深的爱情。

两人是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当时盛大的婚礼至今都有人满怀艳羡地提起,但更多的,是对两人早逝的惋惜。

为了消除邪灵,林家以自损八百的方式布阵,计划很顺利,邪灵被困在阵中,剩下的问题便是如何消除邪灵。林家的阵太巨大,若想铲除邪灵,必须进入锁灵阵中,而凡人之躯,一旦入阵,非死即残。当时组建了——支由八大家最精锐的代表构成的八人小队,由他们进入阵中,以人身肉体形成除灵阵——这是当时最好、最有把握的方法。

锁灵阵的凶险无需赘述,庄冼在出发前,与妻子道了永别。邪灵被困在锁灵阵中,遍体鳞伤却一副志得意满、胜券在握的猖狂模样,原来是众人终究棋差一招,亦或者说是邪灵更胜一筹了,它在一开始便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剥离体外,单独存放,为的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成为反败为胜的杀手锏。

出现在锁灵阵外的另一个邪灵让阵外的众人乱了阵脚,一个疏忽,锁灵阵破来了一个口子。

锁灵阵中还有布置除灵阵的八人,突如其来的缺口使得阵中的能量失衡,形成了一个逆流的漩涡,巨大的灵力冲突让天地在顷刻间变色,锁灵阵甚至开始反噬。

没有犹豫地,几位豪杰以肉身填补锁灵阵的缺口,阻止了锁灵阵的持续失控。康釉蓉便是其中一位。

大概是知道与丈夫不能再相见,大概是不愿意度过余生寂寞的日子,康釉蓉留下一句“照顾好小祁”,便奋不顾身地扑向危险,像一块女娲缝补天裂的五彩灵石,追逐着那一抹天光。

死得英烈,死得其所——祖父一直是这样告诉庄祁的。但年幼的庄祁偶尔会埋怨,丢下自己的父母亲,天下大道、苍生疾苦,一度也成为庄祁痛恨的东西。曾经的所有幸福,都反衬了后来的伤痛,若说父母子女不过缘分一场,庄祁与父母的缘分则太浅,尽管多年后模糊了父母的模样,但父母的死,一直是庄祁心中的遗憾。

这份遗憾,让天赋异禀、灵力强盛的庄祁,无心继承庄家,但世家大族里的生存并不简单,更何况庄家并不普通。庄祁像是承接着父亲的份量,又像是父亲庄冼的替代品,被倍加严苛地要求着,在十八岁出道前,庄祁不曾有过一点自由。

毫不客气地说,这位优秀的大天师心中,对天下大道与苍生疾苦有着近乎冷酷的淡漠。他时常温和地笑着,消除一个又一个危险,但他的心中,有一个暗角,蛰伏着虎视眈眈的野兽。

——挚爱康釉蓉之位。

看着手中的灵牌,庄祁心中的震惊多于一切。这会是与母亲同名的人吗?庄祁否定,康釉蓉的名字并不多见,而且在“釉蓉”两个字的旁边刻有两个更小的字:岫筠。那是康釉蓉的小字,只有亲密的人会知道。还有“挚爱”两个字……会是父亲吗?这是父亲立下的灵牌?这是父亲制作的养尸阵?

这个猜测在庄祁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眉头聚拢,一向温和淡定的神情因为震惊而出现了裂痕。

不,不会是父亲。庄祁一边用龙渊剑在尸骨堆里翻找着,试图找到其他的线索,一边不停止地思考。他保持着冷静,把猜测一条一条列出来,他也思路清晰,一条一条地反驳自己的猜测。如果是父亲,为何用“挚爱”两个字,而不用“爱妻”这个呼语呢?

细细翻找了一圈,庄祁没有新的收获。他拿起灵牌,更加仔细地观察。灵牌的写法是有讲究的,手中这个灵牌的写法,似乎是未亡人写给亡者的,但在二十三年前,庄祁亲眼看着父母下葬,淹没在黑色潮湿的土壤中。

那又会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身份,用“挚爱”这样的字眼称呼自己的母亲?庄祁脸色一沉,是少见的严峻,但更让他不安费解的是:养尸阵以母亲的灵牌为阵眼,其目的是什么?

庄祁心中有了个大胆的预测,但他不敢深想,只是一直以来困惑他的“镇”字,神秘的长袍男人,丢失的纸种与金剪子,一个个迷题根据这个新的思路,有了新的答案,而直接告诉庄祁,这个答案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