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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将军,前方有诈(168)

作者: 锥子 阅读记录

卫毅目光混沌:“啊——什么问题?”

卫戗腰杆挺直:“父亲先是让我以‘嫡长子’身份承袭职位,方才又将卫氏满门和继母他们三人托付于我,想来应该是对我寄予厚望的。”

卫毅颔首:“你值得我信赖。”

卫戗扯扯嘴角:“那么女儿便问父亲一句:您是希望我铁面无私,秉公办事,将来光前裕后;还是希望我顾念血脉亲情,徇私舞弊,他日传扬出去,玷辱祖先?”

卫毅被噎了一噎,半晌,才沙哑道:“戗歌,我们卫家祖祖辈辈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你曾祖父更是矜贫救厄的大善人,为此甚至散尽家财,而你姐姐也是性情温雅,平日里连个蚂蚁都不舍得伤害,又怎么可能干出谋杀亲夫的勾当?”

卫戗继续答非所问:“一户人家,父子二人,其父年轻时抢劫杀人被诛,其子交由善人抚养。”顿了顿:“父亲,依你之见,待到其子长大成人,可会肖似其父,越货伤人?”

卫毅底气不足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由善人带大,想是不应作奸犯科。”

卫戗莞尔一笑:“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父亲虽不曾出任过刑狱之职,但好歹也是为官多年,有些最基本的东西应该还是懂得的,可父亲是连调查都不曾有过,便一厢情愿的认定您的长女是被冤枉的,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罢?”

卫毅想解释些什么,卫戗抬手打断他的纠结:“父亲偏执的相信她也便罢了,甚至特意将女儿喊过来,以性命相逼,让女儿出面替您袒护她。”微微一笑:“女儿可以给父亲交个实底,回程途中,我已风闻马维的死因有异,早就派人回来暗中调查,待事实清楚后,若您的长女当真冤枉,女儿自会还她一个公道,并严惩造谣生事者,但若是马维的死当真是她所为……”

卫毅面色苍白,嘴巴无声翕张,像一尾离水的鱼。

卫戗挑高下巴:“父亲是打算力保被您看着长大,倍加宠爱的长女而搭上您漠不关心,放养长大的次女的前程和幸福;还是打算大义灭亲,保我卫氏百年清名?”

卫毅本就不直的腰杆,逐渐弓成虾子状,讷讷道:“为父有愧——阿敏也不是我看着长大的……”稍缓一口气:“你自幼有南公庇护,现在又受到王十一郎和琅琊王关照,而你姐姐命运多舛,吃了那么多苦,先丧夫后流子,在最艰难的时期,她那不仁不义的婆家又跳出来落井下石,陷她于水火之中之中,她现在可以依傍的只有家里人,可我自顾不暇,无能为力……其实也不是要求你不顾道义偏袒她,我知道你姐姐那个满嘴胡话的婆母现在被琅琊王殿下关押了起来,希望你去和殿下说说,事情未明了之前,可不可以不要去刺激你姐姐,而且众所周知,她那婆母是个疯妇,平日里都被人看管着,连门都出不来,哪里会懂那么多,肯定是受人蛊惑才跑到街上闹出来,一定要拜托殿下追查到底,让那些背后搞事的人知道,我们卫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见卫戗并未立刻接茬,而是目光清冷的盯着自己,卫毅又掩唇干咳两声,艰涩开口:“只是去和琅琊王殿下打个招呼,不会影响到你的前程和幸福的。”

卫戗淡淡道:“琅琊王殿下刚刚就在府中,父亲怎的不说?”

他是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司马润和他说话,三句不离“戗歌”,思考良久后,他认为:一则自己现在卸掉官职,说话没什么分量;再则即便被赐婚,可司马润对他仍是十分疏远;最关键的还是,司马润曾“明示”过他,有什么要求,就让戗歌去找他……

卫戗接着又问:“父亲只想到您的大女儿现在艰难,可曾考虑过,我虽承袭了您的护羌校尉之职,可骨子里毕竟是个女儿身,王郎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之间,所以我已经决定和他厮守终生,我们卫氏的门户本就不能与王氏比肩,王公不反对这门婚事,也不过是因为宠爱王郎,出身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但品性至少还在我的掌控中,父亲明知道琅琊王对我居心不良,却在我与王郎定亲之后,吩咐我私下去找琅琊王求情。”涩然一笑:“人命关天的大事,单凭空口白话就想求情,父亲觉得可能么?”

卫毅替司马润辩解道:“戗歌,你大约是对琅琊王有什么误会,殿下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洁身自好……”

卫戗打断他:“司马润是什么样的人,与我并无干系,我现在想的是,在父亲看来,您大女儿的心情比二女儿的清白更重要!或许您认为,我只考虑自己的幸福,而不顾念血脉亲情,实在是自私自利,不过在我看来,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闯下的祸,理应自己去承担,别人谁也替不了。”腰杆挺直:“我呢,的确是自私的,因我知道,假如我不爱惜自己,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么芽珈和允儿就会失去倚仗,而真心宠我的王郎也会难过,所以父亲大人,请恕女儿不孝,难以从命。”

是的,她现在翅膀硬了,说话办事底气足,不是当初刚回卫府,处处要看人脸色行事,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带累姨婆和芽珈的日子跟着艰难,此刻她断然拒绝了她爹的要求,要是惹得她爹不悦,她带着芽珈和姨婆他们走人便是。

卫戗言罢,昂首挺胸,静待她爹的回应。

但出乎卫戗意料,卫毅的脸色几经变化后,并没有恼羞成怒跟她翻脸,反倒耷拉下脑袋,极小声的呢喃:“抱歉,是爹强人所难了。”

卫戗吃软不吃硬,见她爹跟她低声下气,她也缓和了态度,最后叹息一声:“父亲,您身子不好,还是多顾念一下自己吧,您好了,阿源的将来才有保证不是!”

卫毅缄口无言,正这时,虞姜突然推门而入,拎着繁复的裙摆冲到卫戗眼前,不顾形象的踞坐下来,拉住卫戗哭天抢地:“戗歌,你姐姐她是被人冤枉的,你一定要救救她,救救她啊……”

卫戗冷眼旁观。

见卫戗无动于衷,虞姜缓口气,再接再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算不看在你父亲和我的面子上,你就想想你自己,你不是想要嫁给王十一郎么,要是你姐姐摊上这种罪名,哪怕王十一郎现在痴迷你,可以顶住所有压力迎你进门,那么将来呢?那股子新鲜劲过去,他又看上别人,不再宠爱你,我们的家世本来就不显,而你再背上杀夫毒妇亲妹妹的名声,你还怎么有脸在王家立足?”叽里呱啦扯上一通。

卫戗神情淡漠,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虞姜喘上一大口气,接着道出她事先想好的办法:“戗歌,你去求求琅琊王,让他以毁訾诽谤的罪名狠狠治治那个疯婆子,马维那畜生分明是被谯王给活活打死的,这件事有很多人亲眼目睹,那疯婆子管不好自己的孽种,现在还要拉着你姐姐去给她那孽种陪葬,这种居心叵测的贱人就该给她点教训!”

卫戗给她爹一个面子,安静的听完虞姜的话,才出手推开她的拉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略显狼狈的虞姜:“母亲,正如父亲之前所言,琅琊王殿下是个好人,既然如此,如果你的女儿是被冤枉的,那么殿下他一定能还你女儿一个公道;若是不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虞姜瞪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戗莞尔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虞姜急了,又来拽卫戗的袖摆:“戗歌,你看看你父亲,看看他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不管怎么说,他生了你一回,现在遇到难处,求你拉他一把,也不是多困难的事,只要你开口跟琅琊王殿下言语一声便可,你如何忍心拒绝他?”

卫戗挑眉道:“如此说来,马维的死,当真与你女儿有关系?”

虞姜愣了一下,接着立马摇头否定:“怎么可能,你姐姐是被人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