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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将军,前方有诈(266)

作者: 锥子 阅读记录

卫戗不想节外生枝,可又狭路相逢,还能怎么办?当他是一根装饰得华而不实,又杵在碍眼地方的灯柱子,得罪不起,视而不见绕道而行吧!

但有备而来的司马润怎么可能让卫戗轻易脱身,他在卫戗再次抬脚之际,先她一步蹿过来,端端正正堵在她正前方,情浓意真道:“戗歌,等等——”

卫戗不得不停下脚步,拱手疏离道:“下官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一别二十多天,重逢后她连个招呼都不打,刻意躲闪避开他,被他堵住后又是这样的态度,再想想下午她当着一众人的面,主动去亲王珏,甚至向大家展露什么叫情到浓时的忘我投入……

要知道上辈子她与他做了十几年夫妻,可即便回到闺房,只剩下他们两个,她也从未对他如此主动过,突然有些不确定,前世她真像他笃定的那般爱过他么?

亦或许只是当时她年纪小不懂事,被他软磨硬泡骗上手,背负着家族厚望,遵从纲常伦理,与他虚情假意周旋到最后……想到这里,司马润顿觉心口一阵绞痛,霎时面白如纸,本能地想要抓住卫戗,却被她敏捷地闪身避开,耳畔响起冷泉般清冽的嗓音,淡漠同他道:“殿下若无吩咐,下官便告退了,外子还在等着下官呢!”

哈,心狠手辣地连捅他那么多刀之后,又面不改色地往他伤口上糊盐巴,这劲儿,还真有点像前世病弱身体奇迹般康复后那个王十一郎,果然近墨者黑,他温柔大度,贤良淑德的戗歌被带坏了,不过这样的戗歌,更令他日思夜想……好在,还有机会!

司马润深吸一口气,软化了表情,柔声道:“打算何日出境?”

卫戗展露敷衍的假笑:“殿下此行是来调查世家子失踪一事,既已查明情况,想来不日便会折返,至于我等,还将继续前行,道不同,又何必细问?”

得到意料之中的搪塞回答,“久经沙场”的司马润无所谓的笑笑:“如此我便不问了,不过有个故事想同戗歌说说,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这下你该不会拒绝了吧。”

卫戗呆滞了一下,司马润趁机引导她道:“站在这里有点妨碍他人出入,咱们去那边。”

恐怕给人添麻烦的卫戗,听了这话果然迈步,于是被司马润半拉半哄地带到僻静的花坛长椅前,刚落座司马润便开口道:“昔日,有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奇才,投身于一位心性纯良的女将军麾下——”

本欲借故逃脱的卫戗,在听到这样的开场白之后,心头一颤,按捺住离开的念头,耐着性子听下去。

“女将军落入鼠辈陷阱,沦为他们上位的祭品后,追随她的奇才愤恨不平,立誓为其洗清冤屈,报仇雪恨。”

卫戗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这是……在说她身故之后的桓昱?

司马润摇头笑笑:“其实‘足智多谋’和‘诡计多端’之间,判断它的依据,很多时候只是看对方是将他自己摆在‘同伴’还是‘敌人’的位置上。”

卫戗代入的想象,假如桓昱成为自己的敌人,想想他的能耐……嗯,真得蛮可怕!

“彼时被他视为罪魁祸首的上位者已与野心勃勃的世家大族联手,非他一个手中无实权的谋士所能轻易扳到,而仇恨又烧光他的理智,为达目的,他开始不择手段。”司马润无可奈何地笑笑,“你能够想象得出,曾经宣称自己是个断袖的世家子,有朝一日,竟将自己装扮得像只花蝴蝶似的,周旋在名门贵妇间的画面么?”

好像有一根针,一下刺上她心尖肉,卫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紧盯着卫戗的脸,司马润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变化,但他并未停止:“风言风语尚未传扬开,其家中长辈便有耳闻,将他招回本家,斥其言行辱没门庭,责令其闭门思过,不可再犯,然而他自请与家族断绝关系,撇开世家子身份,此后更是变本加厉,终于勾上门阀之首那位空闺寂寞十几年的当家主母,并以此为跳板,如愿附骥主母那个视国家为棋局,百姓为棋子的权臣夫婿。”

门阀之首自然就是谢家,即便前世她东征西讨,但也听说过王瑄那些事迹,说他大病初愈后便继任为族长,刚掌权就在家族之中大刀阔斧地破旧立新,倘若有谁执意反对,轻则身败名裂再无出头之日,重则死于非命家破人亡,几场心理战过后,族中担任要职的长辈们再也不敢倚老卖老。

此后谢家急速攀升,不出两年便升到其余世家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也就是说,司马润口中的主母便是谢菀,而她那位夫婿便是王瑄,正确来说,应该是冲破桎梏,取王瑄而代之的王珏!

沉默了一会儿后,司马润接续:“经过细致调查,缜密推断后,奇才判断出那权臣的性子虽阴晴不定,但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无懈可击,只要捋着他的性子来,天长日久,总能将自己内心的仇恨渗透给那骨子里冷血嗜杀的权臣。”苦笑一声,“一个为报私仇泄愤,一个以为祸人间为乐,他二人狼狈为奸,从推波助澜到主动谋划,彻底搅乱本有可能安定下来的时局,致使十室九空,残存下来的百姓拖家带口,流离失所。”

以为祸人间为乐?卫戗脑子里蓦地跳出“累世冤魂”四个大字,渡引说他是“心如蛇蝎的王十郎”,王瑄也曾在络渊台送她一把桃木短剑,与她道:“有朝一日,我坚持不下去,而他又过分残虐,你就带他来这里,用这把剑刺下去,切记要一击毙命,千万别手软。”是因为终有一日,王珏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孽障么?

满目疮痍,哀鸿遍野的场面卫戗曾不止一次亲眼所见,特别在她有了诺儿后,见到蜷曲在年轻的母亲身侧那幼小佝偻的孩童遗体,更是心如刀割,然而那种形势,至多也不过十室三四空,九空,简直不敢想象!

“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终以直接参与谋害女将军的鼠辈们项上人头为贡品,祭奠女将军在天之灵;而那位痛失爱妻的上位者,也在被架空之后,沦为他们摆在龙椅上,供天下人唾弃的一个牵线木偶。”

“而在事态变得不可收拾之前,痴恋上奇才的主母,曾试图力挽狂澜……”司马润一声叹息。

☆、望而生畏

这一声轻淡叹息, 在卫戗已起波澜的心湖上激起一阵巨浪, 她知道, 这个故事必定没有一个好结局。

果然便听到司马润接下来又道:“主母三番五次劝说奇才仁民爱物,以大局为重, 奇才不为所动;见天下大义压不住奇才, 主母退一步, 又祭出儿女私情,恳请他带她远走高飞,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寄希望于卸除藏身在权臣背后这个煽风点火的主谋, 然, 均遭拒绝。”

由王珏暗中操纵, 长达十六年的“八王之乱”好不容易结束,然而借着这场混乱, 中原衰弱之际, 匈奴、鲜卑、羯、氐、羌五胡开始频发动作,谢菀无意间发现, 这背后亦有王珏在推波助澜,自然也少不了桓昱的一份“功劳”,待司马润登基为帝,成就“王与马, 共天下”的局面, 王珏还没尽兴,想要玩得更大……

为避免生灵再遭涂炭的谢菀,开始筹谋策划杀死王珏。

王珏习性与常人大相径庭, 民间亦曾有过传闻,说他是妖魔鬼怪幻化而成,只是没传几天,起初“妖言惑众”的宵小便统统被割掉了舌头,此后再也没人敢冒大不韪,但私下里王珏确实讨厌有人近身,衣食住行全部交由专人打理,想要在这方面动手脚,比登天还难;至于刺杀,护着他的那些明暗侍卫,全都是绝顶高手,连只蚊子都甭想通过伤害到王珏,何况技不如人的刺客们?

然,谢菀可是他王珏的夫人,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王珏还在用她这个完美摆件装饰门面,那她就能借到身份上的便利……想出对策后,又经过将近一年的完善——毕竟王珏是王氏族长,门阀之首,又手握重权,谢菀还要考虑一旦王珏暴毙,如何压住骤失头目的群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