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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豁然(235)+番外

出于安全原因林惊蛰没到场,但邓麦带着他的心意回来了,直接私人拨款给学校建了一幢楼,还齐聚了五班的同学,邀约众人去燕市玩耍。

出了那么一个有能耐的知名校友,一中校领导的尾巴都差点翘到天上。现在连官网的信息栏都挂满了对方的宣传,即将开建的教学楼更是直接以对方的名字命名,生怕马屁拍得不够响。

原本的尖子生一班的风头被五班抢得干干净净,偏偏所有人还都将此当做了理所当然。跟随林惊蛰离开郦云如今也成为人生赢家的邓麦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一班生一边感叹他被林惊蛰看重的好运,一边话里话外恨死了从前的班主任李玉蓉。在他们看来,要不是当初李玉蓉没事找事给林惊蛰换班,说不准现在代替邓麦鸡犬升天的,就是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了。

所有人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当初送别林惊蛰时的沉默不语,将深埋在记忆里十几年前偶尔复习时跟林惊蛰进行的一句简短的对话都挖掘了出来,以此佐证他们当初关系不错。在这样热潮里,江润理所当然沦为了笑柄,他混得甚至还不如自己班里大多数同学,在关系上,却是林惊蛰正儿八经的表亲。

不过这对表亲之间过往的恩怨同样人尽皆知就是了,江润当初拉帮结派排挤林惊蛰的手段现在看来也幼稚得无法形容,当初的赢家在十几年后输了个彻头彻尾,人生无常这个词语恐怕再没有更加合适的事例来诠释了。

江润在无数装模作样的惋惜和关怀声中落荒而逃,直到如今仍无法从那种强烈的失落感里走出。

得知儿子这次相亲又没成功,怒气冲冲的江晓云回家后做饭的动静奇大无比,砸锅摔碗地指桑骂槐。

江润和父亲并排坐着,听着电视机里新闻放到一半突然插播的有关前些天那场婚礼的内容,父子俩双双无言。

好半晌之后,刘德叹息出声。

“也不知道你大姨现在怎么样——”

*******

遥远的另一个国家,雪花纷纷扬扬。

一辆小型代步车从积雪中开过,停在超市大卖场的停车场。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瘦削的女人,年纪不轻,穿衣风格有些落伍,粗糙的手从后备箱取出大大的购物袋背在肩膀上,顶着风雪钻进这处她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才赶到的,非常偏远但是东西比一般超市便宜得多的亚裔超市里。

“牛肉、西蓝花、番茄、小麦粉……”

她举着一张写满了英文的纸慢吞吞念着,对着标价牌仔细确认,好半天后才购买齐自己来前准备的东西,推了整整一车。

哦!牛奶在减价!

远处冰柜拥挤的主妇群体让她双眼当即一亮,瘦削的身躯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硬是挤进了一群战斗力超凡的黑人大妈中,抢到了两瓶一加仑1.5美金的纯牛奶。

她手劲大得惊人,这恐怕要感谢刚来时为站稳脚跟锻炼出的能力。那时她被安置在纺织厂里天天没日没夜地干活,什么沉重的东西都要靠人体来搬运,原本不沾阳春水的十根青葱般的手指早早被折磨得变了形,不过这也使得她的身体比起过去强壮了许多,通常不大生病。

买完了牛奶,她准备去结账,在书籍柜台附近犹豫了一会儿,拿起一本童话书翻看价格。

十美金。

很贵。

她掏出自己的钱包打开,数了数里头家人给她随身携带的买菜和加油的之外的钱,好半天之后,还是咬咬牙将这本书放进了购物车里。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雪迅速积起,超市门口前一个离开的高壮的黑人大妈大惊小怪地咒骂着恶劣的天气,她身边大约是她儿子的年轻男孩撑开雨伞,一边安抚,一边从妈妈手中接过了沉重的袋子。

江恰恰望着那两道身影在灯光里渐行渐远,发了一会呆,才回神朝车子走去。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比沙袋还重,扛得她肩膀不住下沉,她咬着牙在心中数数支撑,终于没在打开后备箱之前摔倒。

上车后她打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手脚才终于暖和了一些。这鬼地方的居民习惯喝冰凉的自来水,超市的热咖啡则足足两美金才能买到一杯。江恰恰体温比较低,这似乎是娘胎里遗传到的毛病。在国内时随时随地有热水喝还没觉得怎么不方便,出来后冻了几个冬天就学乖了。

窗外的雪越飘越大,纷纷扬扬,路上已经有商家和居民开始朝店铺和屋子悬挂圣诞彩圈。离开较为热闹的一块街区后,四周突然安静起来,除了迎面偶尔驶来的车流,外面几乎看不到走动的身影。这里看上去比郦云还要落后静谧。

贫民窟的治安比起城区要混乱许多,最近还经常发生醉酒的流浪汉拿石头砸路过车玻璃的事件,江恰恰暗自提起了两分小心,一路警惕四顾,好在终于平安无事地开到了家里。

提着沉重的袋子刚打开房门,便有狗叫伴随着暖气的热浪扑面而来,她赶忙将大门掩好,放下袋子的同时摸摸朝自己跑来的大狗的脑袋。

“麦克,不许叫!”正在做饭的女主人听到动静,出来后见到她立刻露出了一抹笑容,“恰,回来了,路上怎么样?”

“还好,就是外面太冷了,这场雪估计会下上个好几天。”江恰恰将抢到的打折牛奶放进冰箱保险柜里,打量了一下窗外纷纷扬扬的景致,却没有欣赏的心情,“这场雪之后,西蓝花估计又要涨价了。”

女主人拍拍她的肩膀充作安慰:“以后别跑那么远去买菜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更何况万一被人发现……”

她话未说完,两个人却都知道后头的内容是什么,一时气氛沉寂下来,无人作声。

直至一声娇甜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妈咪!奶奶!”

一个大约只有十岁的黄皮肤的小女孩蝴蝶似的飞扑过来。

江恰恰看到她的瞬间,苍老的面孔上便浮现出了浓浓的宠溺,蹲下张开双臂抱住这个女孩使劲儿亲了亲,她掏出揣在怀里的那本昂贵的故事书,在对方的眼前摆了摆:“当当,这是什么?!”

女孩儿惊喜的尖叫声中,女主人朝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恰,你又在用自己的钱给安娜买东西了。”

江恰恰摸着女孩毛茸茸的脑袋,脸上纵横的皱纹中逐渐流淌出了深深的无奈:“我得了这个病,也不知道有几年可活了,到这把年纪,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安娜从小被我带大,她就是我的亲孙女,我不给她花钱,还能给谁花呢?”

女主人眼底深处流露出了深深的同情,为这个在家中照顾了自己将近十年的,早已垂暮的老人。

她初识对方时,也在一个冬天,地点是另一座城市的唐人街,对方被热油烫伤,偷偷从后厨出来寻找药品。

那时她刚刚和男友分手,怀着身孕坐在雪地里哭泣,对方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个保温杯,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询问她是否需要热水。

她不需要热水,但需要工作,和一个工作之余可以为她照顾家庭的人。只不过这个国家的人工着实太贵,凭她的能力,根本无法支付雇佣正规保姆的钱。

不过江恰恰却迫不及待地跟她走了,说只要不再日复一日干那些重活,哪怕只给她一口饭吃都好。

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只知道对方似乎是国内沿海偷渡过来的,被蛇头骗到了一家地下工厂干活。因为在国内欠了很多钱,对方被骗也不敢找大使馆求助,能有一个离开的机会,迫不及就抓住了。

贫民区这边正常情况下没有警察上门盘查,她为对方从黑市搞到一个假ID,每个月五百美金的工资,对周围的邻居谎称这是从国内接来照顾自己和孩子的母亲,就这么平安无事地生活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很警惕,家里装满了监控,一晃十来年过去,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陌生人之间也培养出了无法割舍的感情。

安娜坐在自己的小椅子里翻阅故事书,晚餐的牛肉口味值得称赞,上了一天班的女主人在灯光下翻阅报纸,洗完碗的江恰恰出来打开电视机。

大雪天里吹着暖气看电视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女主人看着江恰恰疼惜地抱起安娜为她念故事,眼神不禁温柔下来:“恰,你在国内真的没有家人了吗?”

江恰恰灯光下苍老的面孔仿佛是怔楞了几秒,随后才苦笑一声:“我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

“孩子呢?”女主人很是好奇,“你和他没有生一个孩子吗?”

“……没有,我和他没有孩子。”江恰恰摇了摇头,抱着怀里香软的小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就变得悲伤,“不过……”

“不过什么?”

江恰恰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小小的,软软的,或许比怀里的安娜还要脆弱。

她其实是有孩子的,在那片遥远的土地上。

可悲的是她这个母亲,已经无法回忆起孩子的面貌来了。

女人真是奇怪,年轻的时候近在咫尺,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孩子。到现在相隔千里,老了老了,或许是母性作祟,她却又无端开始怀念起这条血脉。

那是一块从肚子里剥离出的肉啊,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液,儿时也曾娇甜绵软地喊自己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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