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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鲜(40)

作者: 恪非 阅读记录

周小荻瘪嘴:“看把你能的。”

刚说着就听到周妈喊道:“余扬,过来帮我搬一下洗衣机。”

“来了来了!”

余扬像个得了令的小太监一样屁颠颠的跑过去,一边搬动洗衣机,嘴巴还像抹了蜜一样甜:“阿姨,这些粗活重货以后专门给我做,你看看这么重,要是把你腰闪着了就不好了。”

看的周小荻叹为观止,等到饭后,周妈把周小荻拉到房屋里说:“我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勤快,一张嘴巴甜的巴紧。”

周小荻瞅了她一眼:“您前几天还不让我跟他分手么?”

周妈揪了揪她的眼皮子:“我就怕你看人只看皮,看的浅,没想到这小伙子人真的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看的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眼睛里从来也没有嫌弃,小荻 ,这很宝贵。”

周小荻听得鼻子一酸,别过脸:“我还没嫌弃他呢,怪幼稚的。”

余扬坐在屋外,耳朵都冒的尖尖的,可还是听不到周小荻和她妈到底说着什么。等周小荻一出来,他的屁股就坐不住了,可还是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

周小荻坐在沙发上,他凑过脸,问:“你妈和你说什么呢,还专门背着我,我还以为我这几天表现的不错和她达成统一战线了呢。”

周小荻手里拿着超市里送的小猪佩奇的贴画,翻过来覆过去的看,语气淡的像白开水:“哦,没什么,就和我扯了扯家常。”

“关不关于我?要不和我说说?”

周小荻勾了勾手指头,余扬凑过去,她伸手将贴画往他胳膊上粘。

余扬躲着将胳膊藏在背后,周小荻掰着他的手:“你让我贴张画,我就跟你说。”

“别啊,我都这么大了 ,贴这个不是笑话吗?”

“哦。我妈说啊,说……说什么来着,我记性不大好。”

余扬气的咬牙,壮士扼腕般将胳膊递了过去。

周小荻轻轻抿嘴,将贴画“吧”的粘在他胳膊上:“我妈说,余扬这个人不错,她很满意。”

“真的?”黑的发亮的眼睛凑过来,比星光还要璀璨。

“骗你干吗?”

余扬“唰”的站起来,溜到周妈所在的屋子,更是热情了:“周阿姨,您还有没有什么事我能做的?要不要扫地,啊,不要啊,抹桌子呢,也不要啊,那好,周阿姨,我给您捏捏肩吧。”

谄媚的像只狐狸一样。

——

周小荻一连在家里待了好几天,余扬也黏着她不走,可一晃都要到余扬开学了,二人打算明天就出发。

秋天的早晨一天比一天凉快了,周小荻陪着周妈去菜市场买菜,余扬人缘不错,走在哪都受欢迎,才回来几天小区里就有些小孩子缠着他打球,他只能暂时忍痛割爱,将自己宝贵的时间奉献给那些毛都没张齐的小孩子身上了。

周妈这几天精神不错,笑的多了倒是将脸上的细纹抹了些去。她和周小荻说着余扬的趣事:

“我自己做了豆豉,炒了腊肉给他吃,他给脸的很,吃了好几碗,我骗他这豆豉是山羊拉的屎,他差点信了。”

周小荻没忍住,眼睛弯的像月牙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天你出去有事,我和他在家里吃饭。太逗了这小孩,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你不知道,他端着那碗,吃也不是,放也不是,眉毛都打了结。”

刚进小区,就有个孩子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差点把周小荻撞倒。

周小荻把他一把搀住,拍拍他膝盖上的灰:“跑慢点,小心摔着你。”

小孩抬头一看到她,眼睛水就滚下来了:“周姐姐。”

周小荻替他抹眼泪:“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余哥哥快不行了。”

周小荻觉得荒谬,荒唐的她想笑,“说什么呢,这种玩笑不要开,一点都不好笑。”

那个小孩忽然止不住大哭:“是真的,余哥哥正和我们打球,小区里有小孩子溺水了,他听到动静就跳下去……本来都是好好地,哪知道那个小孩子被他举上来的时候踹了他一脚……”

“余哥哥本来就快没力气了,被他踹下去又呛了水,等我们把他拉起来了,都快没心跳了……”

周小荻丢开他,往小区跑去。

在路上她脑袋空空,想怎么可能呢,是谁的恶作剧吧,余扬早上还和他有说有笑的,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呢。

还没走到,便看到池塘周围围了一圈人,没有余扬。

而她却看到那人圈的中央躺着一只胳膊。

水渍了一圈,细长的胳膊苍白的像纸一样,而在那没有生气的胳膊上贴着一张小猪佩奇的贴画。

周小荻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捂着自己的嘴,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很想拉着一个人说,你看他胳膊上的画是不是很好笑?

这么幼稚的东西怎么会在余扬的胳膊上呢?

她走近,人群散了个缺口。

余扬就躺在那,衣服裤子都湿了,乌黑的头发了无生气的黏在脸上,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苍白的没个看处。

周小荻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余杨?”

没人应。

“余杨。”声音渐渐沙哑了。

她捂住自己嘴,说:“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你在和我闹着玩。”

她跪在地上,将脸贴到他冰冷的胸口上。

空荡荡的,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余杨怎么会就这么去了呢?

怎么可能呢?

周小荻哭着求人拜托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给他做人工呼吸。

周小荻不断的挤压他的胸口,然后向他渡气。

没有用,空气从他的嘴里吹进去就像到了一个深渊,不知道流到哪去了。

周小荻不停的试,不停的试,直到救护车来了,她赶上去,跪着去求医生:“你看看,他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死呢,我早上还和他好好地……”

医生的白大褂白的刺眼,他将余杨抬到担架上了救护车,对周小荻说:“我尽力。”

周小荻向来理智,很少胡搅蛮缠,可知一次她却死死的拉着医生的胳膊说:“不要说什么尽力不尽力的,你好好看看,余杨是不是和我闹着玩?你好好看看。”

她话才刚说完,那个替余杨检查的医生就说:“人已经断气有一会儿了,请节哀。”

节哀?

周小荻觉得自己听错了,一定是。

她出去才那么一小会儿,余杨怎么可能就没了呢?

怎么会呢?

他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也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余杨怎么可能……

舍得丢下她呢?

她走过去,去摸余杨已经冷透了的脸:“余杨。”

没人应她。

“余杨,余杨,余杨,你起来啊,余杨……”

还是没人应她。

她去拉他的手,摸着他胳膊上的小猪佩奇:“你起来啊,我不给你黏小猪佩奇的贴画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余杨,余杨……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少年气息浓郁的余杨、有些小心思的余杨、偏执的余杨安安静静的躺在那,他长长的睫毛凝着水珠,眼睛紧闭着,嘴巴也紧闭着。

可再也不能说出那些她喜欢听的话了。

余杨他。

不要她了。

————

周小荻觉得这好似一场梦,梦里有悲欢离合,梦醒了便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浑浑噩噩的过着,直到有一天周妈打开她的房门。

“小荻。”

周小荻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紧紧地埋在胳膊里。

周妈能懂得她的难受,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知道这件事很难接受,这人活着不就是要把这些令人排斥、痛苦的事情经历个够吗?

周妈握着周小荻的胳膊:“明天就是余杨的葬礼,我们去看看吧,去看他最后一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