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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事(10)【CP完结】

作者: PEPA 阅读记录

“有没有敷药?”齐谨逸接过帮佣递来的干毛巾,压低声音问凌子筠。他晕车,脸色有些发青,声音听起来又低又绵。

对齐谨逸已不像初见时那么厌恶,早晨莫名的火气也早被磨平,凌子筠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把身体往他的方向倾了一下,让他闻见自己身上的药味,又重新坐正,看着他青白的脸色,有些迟疑地问:“你不舒服?”

“晕车。”知他听话乖乖擦药,齐谨逸放下心来,把手边拿着的纸袋放在桌上,“给你带了蛋糕。”

纸袋上没沾一点水渍,蛋糕被拿出来时也完好,连奶油都没擦到盒边,凌子筠有几分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该惊奇他会知道他的生日,还是该惊奇他端蛋糕的手法精妙。

“曼玲说今天你生日,她才想起来,来不及订蛋糕,让我替她向你道歉,还让我陪你过。”齐谨逸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脸上现出血色,坐直了身子,“生日快乐。”

凌子筠淡淡瞥他一眼:“说谎,曼玲不会记得我的生日。”没别的意思,只是曼玲能记得她自己的生日已是勉强,罔提在玩乐的时候还能想起他的。

话被拆穿,齐谨逸也不觉得尴尬,从善如流地道歉:“抱歉,不是故意要骗你。”他从那份资料上看到了凌子筠的生日,来不及订做蛋糕,忙完手边事情后时间又晚,只好沿街找还未打烊的蛋糕店,好在还是寻到一家,挑了凌子筠可能喜欢的芒果口味。

整件事说出来难免会让听的人觉得他用心诡异,于是干脆扯谎。

昨晚的事情过后,他大概猜出凌子筠在凌家其实并不好过,便也不问管家为什么不帮他准备生日会,只认真帮他往蛋糕上插蜡烛。

对齐谨逸干脆的道歉还算受用,凌子筠点点头,没问其他,很生硬地道了谢。其实他自母亲去世后就没有了庆生的习惯,但齐谨逸昨天刚帮了他,今天又冒雨给他带回蛋糕,任他再任性也不好拉下脸来拿乔。

他看着那个小巧精致的芒果蛋糕,伸手拈了一块果肉准备放进口中,被齐谨逸拦住了手腕:“蜡烛都没点,急什么。”

“形式主义。”凌子筠把那块芒果扔回蛋糕上,在雪白的奶油上砸出一个小坑。

“好歹走个过场。”走得实在敷衍,齐谨逸灯也不关,把数字模样的蜡烛点起,催他许愿。

凌子筠不情愿地把眼睛闭上,片刻又睁开,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齐谨逸帮他把蛋糕切分成件,“没来得及买礼物,说说看愿望是什么,可以实现的话就当礼物送你。摘星星摘月亮那种不行。”

“愿望就是希望你上位失败,分不到凌家家产。”凌子筠接过他递来的蛋糕和叉子,嘴上依旧不客气。

齐谨逸被逗笑:“麻烦你现实一点。”

他根本就没有许愿。凌子筠咬着蛋糕垂下眼,口中香甜的味道勾得一些儿时记忆涌上心头,便随口道:“希望能去明景湾看海。”

话音刚落就看到齐谨逸站起身,去问管家要车钥匙。

“我没说真的要去……”凌子筠叉子差点戳到舌头,“你不是不舒服?”

齐谨逸被他这幅生动表情惹得胃热,食指转着车钥匙:“开车的时候不会晕。”

这座城市本身三面环海,明景湾是一片小海湾,离凌宅最近,既然小孩想看,齐谨逸就自觉好人做到底,反正他做事一向随心,看海吹风也惬意。

“还在下雨……”凌子筠发现齐谨逸是真的打算带他去海边,难得露出几分慌乱,“蛋糕也还没吃完。”

看出小孩不是真心不想去,齐谨逸把他拉起来:“雨是水,海也是水,一样的。蛋糕带着路上吃。你衣服穿多一点。”

-

车子往外开出数十分钟就可以见到海,一路沿海而行,又过了十多分钟才转出公路,直接开到海滩停下。

见雨势不大,齐谨逸泊好车,一手拎着凌子筠,一手拎着蛋糕盒子,让凌子筠打伞,在细雨中踩上湿软的沙滩。

雨丝绵密,将天海串在一起,远远的海面上有数艘航船,亮着星点的灯,一直铺到天际。时间不对,天气也不算太好,海滩上游人很少,三三两两聊天散步。

凌子筠穿着一件贴绒的厚帽衫,一路脑子空白地被扯过来,看着这片许久未见的风景,不知该以哪种心情面对。

人是惯性的动物,他不擅长让感情太过外露,时间久了之后感官就像被磨钝了,什么情绪都是缓的平的像被薄膜裹着的,心里倒数十秒就能压下的,就像眼下,他以为他会心潮起伏,却也只是看着起伏的海面恍惚出神。

时间仿佛跟五岁那年的生日重合了,他看见小小的他在海滩上疯跑,在防浪堤上爬上爬下,回头时已看不见牵他来的温柔女人。

许多人在忆起某些往事的时候,会在脑中以第三视角重现当时的场景,看见自己做出种种事,像在看一部戏,这是因为人本身已经从当时的心境里走了出来。凌子筠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这幅画面看起来好静好远,不像自己的故事。

齐谨逸转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凌子筠紧抿的唇角,便自觉地隐身,让小孩理心情。

没人打扰,凌子筠不知看了多久的海面,雨势渐渐转小,他转头去看蹲在沙滩上堆沙堡的齐谨逸,语气平淡:“玩浪漫?”

齐谨逸头也没抬,修整着他的沙雕作品:“跟你有什么好玩的。”

凌子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没冷言讽刺回来,蹲下去看齐谨逸在那个沙堡上拍拍打打,稍一用力过猛就拍出几道裂痕,又拿湿砂去补。

成年人在做着小朋友才会做的举动,小朋友在想成年人都难以负担的心事,仿佛身份对调。凌子筠想到这一层,把自己逗笑,浅浅勾了勾嘴角,突然抬手指着那片海面,说道:“我的亲生母亲在这里。”

齐谨逸没抬头,动作顿了一顿,又接着把多出来的沙子抹平,听凌子筠继续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她还在世的时候,就会跟凌景祥一起——有时是她自己,把这里包下,带我来过生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说给齐谨逸这个外人听,但此情此景,的确是翻出一些往事的好时机,话像是说给他听的,又像是说给这片海听的。

“她是个爱情至上的人,满心浪漫,可惜凌景祥不爱她,她的情人也骗了她,所以她跳了海,在我五岁生日那天。小的时候不懂,大了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我没觉得她很可怜,只是觉得她很自私,又很脆弱,是不是很冷血?”带着湿气的海风扑面,凌子筠的语气很平静,到最后带上了几分自嘲,却唯独没有伤感。

他与身生父母之间一向聚少离多,连温情的时刻都寥寥无几,亲缘感实在淡薄,要让他做出伤心欲绝的姿态,有点强人所难。

豪门中爱恨情仇的故事太多太密集,疯子并不鲜见,齐谨逸见怪不怪,拍干净手上的沙子,拉凌子筠站起身,把他的肩膀扳向大海,问:“你觉得风吹过海面,给你什么感受?”

凌子筠微微眯起眼,顿了顿,才道:“——很平静?”

“我觉得很伤感,海面太阔,留不住风。”齐谨逸耸耸肩,“你看,感受是没有正确答案的,你心里是什么感受,那就该是什么感受。”

他不过是自嘲地一问,没期待齐谨逸会如此一本正经地给出答复,凌子筠怔了片刻,低低呛了一声:“……又讲大道理。”

他发现自己竟意外地被安抚到了,连声音也不自觉放轻很多:“她在世的时候一直都不开心,我一点也没发现。”

细雨渐熄,他听见齐谨逸口吻温和却认真地说:“又不是你的错。”

齐谨逸总能把普通的话语说得温温柔柔,哄得人脑热心暖,又总能把话说得坚定,不管内容客观看来对错与否,好像只要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就一定是真理事实一样,不得不说,很能给人以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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