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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问问翰林院(65)+番外

作者: 夏木语冰 阅读记录

“别,不日你就要回长安了,就睡在这里吧。这浮黎宫原是我母亲的寝宫,她清苦惯了,房屋都有些老旧,你不要嫌弃才是。”

“那你呢?”

“其实我长年宿于后山青庐之中,并不怎么回来。”

顾兰亭垂眸,没再说话。那青庐她听宫女们讲过,里面葬的是先王后,沈忆情的母亲。

***

是夜,刚下过一场大雨,空中湿气氤氲,偶尔飘来有些凉意的细风。顾兰亭一个人抱着伞,轻轻踩着积满雨水的水洼,到了浮黎宫后山的青庐。

青庐的经幡上绣着几朵暗红色的曼珠沙华,顾兰亭站在庐外看着,一时竟找不到理由进去了。

她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想来探望这位先王后。可此刻四周静谧,又问庐内木鱼声声,她忽然觉得自己唐突了。

在庐外站了一会儿,顾兰亭将怀里的伞放到门口便抬裙走了。这样,明早若是下雨,沈忆情也有伞撑了。

她纤细的背影在夜色中明明暗暗,摇摇晃晃,终于走远。

她不知道,若是她刚才进去了,可能所有的真相,都会明了了。她会发现,她拼命想报的家仇,她负隅顽抗的宿命,其实,都是虚妄。

“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青庐之内,听着沈忆情念完今天的佛经,小橙子才扣门进去。

“小橙子,此去长安路上的一切,可都安排好了?”沈忆情放下犍槌,问道。

“回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冯京的案子,大顺军中的奸细……都会让顾兰亭一一发现蹊跷。只是,殿下如何知道,我们周旋数年都拿下不得的老狐狸柳儒意,就凭一个顾兰亭就能扳倒?”小橙子依旧是一脸并不难看的狞笑。

“因为她心中的恨,比我们能看到的、能想到的,还要多得多。而且,别看她看起来人淡如菊,心里背负的多着呢!我们只需要制造契机激发她的恨意,她便能替我们杀了柳儒意。说不定,她还可以祸国殃民呢!”在沈忆情看来,顾兰亭的确可以祸国殃民,但他只是一说,可没准备这么做。

除了要利用她杀掉柳儒意为母报仇之外,他对她更多是怜惜,并无其他叵测之意。

可听到最后这句话的小橙子,却是当真了。他与殿下合作,不过是寻求一个庇佑,让殿下现下不至于与他为敌而已。可他若想早日抬头,早日不受富桑王的桎梏,早日得到他想要的,必须得有自己的谋划。

顾兰亭,是大顺皇帝的软肋,又是不明真相的沈家孤女,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

两日之后,富桑的使臣团便由沈忆情带领着,从王城出发了。顾兰亭换了男装,端坐在马车里,掀帘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此行同去长安的,还有公主阿古,以及一个叫小橙子的少年。起初顾兰亭并不知道小橙子便是掳走李勖的那个孩子,只是看到他便是那位被富桑王玩在掌心的“娈童”,心里生了怜悯,对他还挺照顾的。

直到途径竹安城那一日,宿在客栈中时,她看到他暗中与辛将军的副将陈行见面。

她心里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于是偷听了他们说话。

“陈将军,这一回是我办事不力了,扣住皇上却没能要了他的命,知道顾兰亭来救人还愣是没防备住。唉,我实在是无能!”小橙子对陈行道,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叫顾兰亭听到。

“橙公子不必歉疚,不瞒你说,皇上回了军营本来我也有机会除之而后快的,可太师那边儿又下了命令,要拿小皇帝的命不可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陈行配合着唱戏。

其实陈行的妻子是富桑人,他戍边多年,一直与富桑人暗通款曲,考泄露军机谋取暴利。

“太师不急,放虎归山,我可替他着急啊!都快替李家人守了一辈子的江山了,这么有野心、有抱负,怎么能在关键时刻犹豫呢!”

“……”

顾兰亭这才发现,原来小橙子那张如总角少年一般稚嫩的脸孔下,是这样深沉的一颗心。

原来她以前查到的关于柳儒意的都是真的,他并不甘心俯首称臣。

他想杀李勖,他想取而代之……

☆、男婚女嫁

富桑使臣的队伍太慢了, 所以顾兰亭便叫冬暖先她一步出发,好回京城打点各项事物。

收到冬暖的报安信时,顾兰亭一行人不过才到扬州而已。

七月里, 正是江南好时节。使臣队伍在扬州城里歇了一日,稍作休整。

廿四桥下,乌篷船上,顾兰亭孑然而立,执伞远望, 烟水茫茫。

追着暮色, 摇曳的乌篷船缓缓隐入山明水秀的江南水乡,隐入绿绿的山峦、蓝蓝的湖水、淡淡的清香。月上东山的氤氲往事,拍打着沿途层叠的花影,婉约的心事,叫人心生诸多无名杂念。

江南。亦是她的故乡。

不多时,雨停了, 忽地一阵风吹来,吹落了顾兰亭手上的油纸伞。她伸手要去捡, 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落到水里了, 忽地腰上一重, 被人拉了回来。

“小心!”

看顾兰亭并未受多大惊吓, 沈忆情的手很快放开。顾兰亭看到,他右手上还拿了一坛酒。

“喝酒吗?”他笑问。

“绍兴花雕?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

他还没打开酒坛子,她已闻到了香味, 馥郁而芬芳。因着肺病的缘故,她已许久没沾酒了,如今身体有所好转,美酒在前,自然馋得紧,她等不及便喝了一大口。

甘香醇厚,还是家乡的味道。只不过喝得急了,有些呛到了。

“你慢点儿喝,别呛着。”沈忆情伸手又想去拍面前人的背,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收手。

顾兰亭从水面看到了沈忆情的动作。她又抿了一口酒,状似无意却又极为认真地开口:“殿下,有的时候,你对我太过了解,对我太过好了,让我有些害怕。”

“所以……你还是要问一个缘由?”沈忆情看了一眼幽深的河水,又转头看顾兰亭。

顾兰亭点了点头。

他将她往船里拉了一步,不叫她站在水边。

“若要问缘由,就当……就当是我们富桑欠你们沈家、欠你的吧。”他看着她,她眉眼如面前这江南山水一般温婉、清澈。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真的帮济了富桑?我不信……”

“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告诉你,你以后,会知道的。”或者,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沈忆情别过了头,顾兰亭还欲再问,张了张嘴却是无言。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喝起酒来。

其时,他们的船恰好经过一个酒楼,楼上熙熙攘攘的酒客正对暮色山水吟诗作对,清吟之声传到了水上。

“一路歌谣,忘红尘烦恼,拈花笑。”

“两袖欺风,扯流云万重,俗事抛。”

顾兰亭听着楼上朗朗清音,心旌动了动,摇着手上只剩半坛的花雕笑道:“功名金殿,不如,不如这野肆老花雕……哈哈……”

看她摇摇晃晃似是又要跌了,沈兰亭伸手扶了她一把。

“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吧?”

“好啊!”

乌篷船翩然靠岸,顾兰亭微撩长衫,缓步上了酒楼。

她还未放下袍角,抬首便在一群对诗的酒客里看到了一个熟人,李延昌。

他着一身宝蓝色织金罗衣,在多数都穿着布衣青衫的酒客们中间格外地扎眼。他正边对诗边挥毫写着,旁边一众酒客纷纷赞叹。

顾兰亭没有说话,与沈忆情寻了个角落坐下,目光却是没离开李延昌。

看李延昌写字,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来,冯京在京兆府大牢里“畏罪自杀”之时,手下面有一个指甲刻出的记号,是个叉。

叉,转过来不就是“十”?

冯京有没有可能,是想写一个“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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