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之名(30)

“一缕阳光下，两抹红晕，三生有幸是你。”乐言终于体会到为何那么多人喜欢在社交论坛这种公开场合秀恩爱了，原来真会的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我浑浑噩噩十几年，以为甘甜苦楚全都尝遍，只有你回首浅笑的一眼，才知这是人间。”章小天这段只有两人才懂其中含义的文字回复，酸透了论坛一片吃瓜群众的牙齿。

“乐言，差不多行了啊。好多人都跑到我主页下面留言，”章小天在微信里说道，“我虽然没敢逐条的看，也猜得到大都是祝愿我们有情人终成兄妹的。”

“小时候，电视里的人出现在梦里是最幸福的；长大后，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是最幸福的。”乐言还沉迷在这个没有终点的游戏里不能自拔。

“那一年我‘背’井离乡，导致全乡人一年没有水喝。”章小天实在无法继续下去。

“章小天，你给我回复的什么东西呀！”乐言在电话里气势汹汹的问道。

“对嘛，有什么话这样单独说也挺好，咱俩今天快把校园论坛上的单身人士得罪完啦。兄弟们都跟我说，做人留三分他日好相见。”章小天压低声音说道，“再说将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得回来一条一条的删，很麻烦的。”

“章小天，我真的要生气了，劝不好的那种。”乐言知道章小天在逗自己，她不想显得小气，但是这种玩笑没有哪个热恋中的人愿意听到。

“让我来想象一下，你今天蓬头垢面的坐在电脑前呆一天了吧。现在马上去收拾收拾，打扮的漂亮一点陪我到自习室复习备考，我要你为本书生一人红袖添香！”章小天成功转移话题。

期末考试确实是章小天二人马上要面临的一个严峻挑战，从客观事实来说，他们都缺席了上个学期的所有课程！‘章小天’的中学英语基础很好，虽然大学英语增设许多类似文化背景、实际应用等专业课程，但是毕竟有章可循；而乐言的应用心理学专业本就相对生僻，好几门必修学科的理论基础又集中分布在第一学期的课时里面。于是这学期开始，老师同学在欣喜的发现乐言越来越亲和开朗的同时，也察觉到她渐渐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学渣气质。

书本内容之后的互动环节是许多大学老师喜欢开展的教学形式，即能随堂检验授课效果也可以活跃课堂气氛。曾经的乐言清冷中带着魅惑，安静的坐在人群中也自有一股诱人心神的气场。老师挑选参与互动的学生时，不知是感应到讲台下众多男生热切期待的眼神，亦或是因为乐言的专业基础确实优秀，隔三差五的就会点到乐言的名字，这也成了某些艰涩学科开课时男生坚持出勤的一大动力，只为看一眼平时少言寡语的她一言一颦、甚至天降福音般的一笑。

只是进入寒假之后的第二个学期，被点到名的乐言再也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经常是支支吾吾不知所云，反倒搞得老师措手不及、同学诧异不止。只是乐言顾此失彼间的慌乱和自解自嘲般的轻笑，也轻易获取了老师的体谅和同学的理解。

“颜值即正义。”安琪再一次重复着让自己绝望的真理。

“为什么每次都喊我呀。”乐言压低声音跟同桌的安琪发着牢骚。

这一次又到了下课前几分钟的互动环节，讲台上年轻的男老师望着台下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眼神不自觉的扫向窗台旁边。早有预感的乐言同学撞上老师的目光后，竟然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状并不停的摇头，娇憨可爱的表情让老师也不禁感到既无奈又好笑。

并不是每位老师都能接受乐言的变化，特别是学院的特聘教授、讲授社会心理学课程的傅红女士。

学院里流传着诸多关于傅红教授的传说，有些光芒四射的事迹已经写进名人堂史册。她是国内应用心理学的倡导者和先驱者，很多基础教材都有她的笔墨。她同时也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是国内女权主义理论的奠基人，出版了许多关于心理健康的书籍，对幼儿尤其是女童的心理成长倾注了深厚的人文关怀，在很大程度上唤起社会对扶贫工程中关注物质却忽视心理的深刻反省。

在C大开课是傅红教授的副业，虽然许多心理学专业的学生都衷心期望她能专心于著书立作。

“今天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课，熟悉我的同学都知道，我从来不划重点，剩余这些时间，我想谈一个大家都很感兴趣的话题，”傅红教授取下金边眼镜，“女人。”

台下的学生面面相觑，猜不透这位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师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女人不是天生的，是社会创造的，”傅红教授缓缓说道，“这是西蒙娜女士在《第二性》中的观点，你们知道其中的含义吗？”

“好像是女权运动的代表作品，有听说过但是被名字吓到了，没敢看。”台下一位留着短发的女生回道。

“童谣里，年轻男人是王子，是骑士，他刀劈恶龙，与巨人搏斗，历尽艰险去寻找心爱的姑娘；年轻女子是睡美人，是灰姑娘，她被囚禁，被折磨，什么都不做的等待着。”傅红看着台下的学生们说道，“童谣总有失效的一天，可男人从小被告知成人世界的残酷，女人却反复听闻奋发向上未必是归宿，等她发现自己被愚弄后已为时太晚。当她终于要反抗时又遇上了口红、香水、高跟鞋等等一切你们知道我想要表达的那些东西。”

学生们隐约明白了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傅老师想表达的意思，许多男生们都模糊感应到一丝凶险之气，几个正在偷偷发微信的女孩悄悄收起了手机。

“总还是有一些聪明的女孩没有缴械。她们明白美丽是女人的天赋，不是献给男人的贡品。这是一场战役，没有正义只有输赢，”傅红教授的眼神从乐言的身上扫过，“于是他们祭出了最终的杀器，爱情。”

课后被单独留下的乐言有些胆战心惊，傅红教授那‘傅红血’的赫赫威名可是由无数挂科学生的血泪铸就而成的。

“乐言，早就想找你谈谈,只是最近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傅红老师微笑的看着自己曾经非常喜爱的学生，“记得以前你找我聊过关于心理与性别的话题，我觉得你的一些想法很有探讨和挖掘的价值。可是你这个学期变化真的太大了，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傅老师，非常抱歉。我最近的成绩确实有些糟糕，我一定会努力赶上的，”乐言有些慌不择言，“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补以前的功课。。。”

“补以前的功课？”傅红紧了紧眉头，“你以前的功课一直很好的。说起这些倒让我想起了一些奇怪的细节。最近几次小测的主观试题，你作答的核心思想跟上学期相比完全是南辕北辙。”

乐言感觉自己遇到了X事件后最大的危机，但是又无法靠胡言乱语蒙混过关。

“我搞了半辈子的心理研究，怎么会看不出这中间的差别，”傅红瞧着乐言游离的眼神，“以前的你沉静的外表下是一颗充满不甘的心，似乎抗拒着一切属于你的符号，包括自己的声音、容貌，甚至是性别。”

乐言倏然抬头，发现自己鼻尖上已经冒起点点汗珠。

看到乐言的反应，傅红更加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测，“可是现在的你变了。我指的不是学习成绩变差，而是你不再对一些他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产生质疑，你变成了这个社会范畴内名副其实的女孩。”

“老师，对不起。”乐言战战兢兢中不知如何回答。

“干嘛说对不起，我没说你变的不好。我虽一生致力于性别平等，但并不是反人类的老妖婆。”傅红忍不住笑着说道，“男女两情相悦本是世间至纯至美的诱惑，也符合万物生长延续之道。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每天眼角眉梢全是熙和明媚之意，对比之前那个冰冷淡漠的女孩，怎会不让每一个关注你关心你的人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