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马在旁人那里,旁人的马,又何尝不是在你处?
如今分秒必争。一点点的耽搁,都会造成无穷尽的麻烦和后果。
这个消息传出来,大家到底安心了许多。
而后,又有人问这事儿是谁做的,竟是提前为大家想到了。
分派马匹的端王府侍卫忙得不可开交。只急急地丢下几句话,便往下一处去了。
“我们王妃做的。王妃说了,马是灵性动物,先前躁动不安,是想提醒大家赶紧离开。并不是发了狂症。”
可是,他的这句话,却被周围的人尽数记住,而后传播开来。
街道上到处是动物的尸体。
有的是乱撞乱飞后不小心伤到的。
有的是被狂躁的动物咬死咬残的。
还有的原本半死不活,被马匹踏过被车子碾过,也已经成了肉泥。
原本干净整洁的道路上,四处散落着血迹,触目惊心地红。
不过,如今没有人理会这个。
所有人都在紧张准备着离去的事情。
早已准备好的人家,朝着所说的西南方向,当先离去。
——那个方向,向前几百里有个平安镇。从京城到平安镇,一路上都是宽阔的农田,极为空旷。即便遇到点什么事情,也不容易出岔子。
邹元钧和邹元钦已经知晓了这事儿是蔺君泓怎么保下来的,对这个妹夫,尤其地敬佩。
他们知道京中民众的情绪并不是特别稳定,所以,两人自告奋勇打头阵,骑着马走在前头,引领着队伍朝着平安镇的方向而去。
两人是端王妃嫡亲的哥哥。
有他们领头,民众到底是安心了许多。
不多时,贺重凌、葛雨明策马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中。
有这四个少年在前面,大家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天,越来越暗了。
一是由于云层的加厚。二来,时间已经过了晌午,开始渐渐临近傍晚。
可是城里的人还没撤退完。
蔺君泓出了皇宫后,就将烈日给了元槿。他则骑的府里另外一匹马去安排事宜。
元槿怕动物们在惊恐之下不肯听命,所以那些马匹送来后,她抽空就亲自取了马草,一个个地喂。顺便安抚下它们。让它们乖乖保证,等下不会出岔子。
如今马车鱼贯而出,她却不敢大意。骑在马上,来来回回巡看着。
若是哪一处的马躁动不安起来,她便狠下心来扬鞭抽上一记。
说来也怪,旁人抽上一记,马会更加焦躁。
可是她抽上一记,马却驯服了许多。
似是违背了承诺后心虚一般,它们低着头,拼命地继续往前赶路。
元槿知道,待到离京城远一些后,马儿的躁动情绪能够轻缓许多,倒不用她这么紧盯着了。
反倒是没有出城的这一段时间,尤其难熬。
长长的车队往外行着,根本望不见头,见看不到尾。
元槿不知道打头的自家哥哥们如今的状况如何,也不知道垫后的蔺君泓那边是什么状况。
她只能让自己强忍着不去想他们怎么样了,一遍遍地骑着马来回巡视着,努力保证车队的安定和稳妥。
纽扣稳稳地跟在她的不远处。
阿吉阿利则是四处乱窜。
看似凶恶的两只狗狗,此刻的呲牙咧嘴,却不是为了吓人,也不是为了伤人。而是要那些马匹保持安定。
策马在旁护卫着百姓的,是驻扎在京郊的士兵。
他们隔上一段距离就会跟上一个人过去,以保所有人的安危。
看到元槿,他们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这一次的事情,是端王爷揽下来的。
但是看到阿吉阿利搀和在其中,兵士们倒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两只狗儿可是不同反响。”
听着他们的赞叹声,听着他们的笑声,元槿丝毫都笑不出来。
刚才她分明感受到了一阵极小的小震。
就跟坐在车子里,车轮轧到小石子的时候那般,很小的一下晃动。
有些大震前夕,会出现小震。
不过,也有些只有小震,没有大震。
不知这次是怎么样的情形。
在城门外还没等到车队行完,元槿就被四卫叫走了。
“前面有马不肯听令。还请王妃过去看看。”繁武拉着缰绳,气喘吁吁说道。
元槿望望后面,能隐约看到末尾,或许没有多少车马了。有九门的将士在那边看着,应当出不了大问题。
她便没有多想,策马前行,顺着车队往前奔去。
足足策马狂奔了小半个时辰,元槿方才察觉不对。
借着昏暗的天光,一路行来,她都分明没有看到有不听令的马。
那么四卫所说的马儿,到底离得有多远?
她勒马滞了半晌,忽地明白过来,赶忙策马回转。
可是还没来得及行出去几丈,烈日就被四卫的马给团团围住。
“王爷有令,务必让王妃在前面先行,不得后退。”
元槿忽地明白过来,蔺君泓怕是被皇帝拖在了后面,不得脱身。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问道:“王爷到底身在何处。”
空中的云,愈发地诡异起来。
明明到了暗夜,却从炫彩的云层中透出不可思议的光亮。
风大,云,不动。
元槿心里越来越慌。
见四卫一时沉默,她不等他们回答,亟不可待地勒马往回走。
却再次被四卫团团拦住。
“王妃莫要回去了。”繁盛劝道:“只王爷自己,或许还有法子过来。若王妃也过去,王爷如何放心得了?想必还要照顾王妃。”
元槿这便晓得,自己猜的是八九不离十了。
去?
还是不去?
她拉着缰绳在原地团团转了许久,终是咬着牙回转到了前行的位置。
不去了!
他出入战场多次。那么多回阎王都没法要了他的命去。
这一次,应当也是他赢!
她若去了,可真就是拖他后腿了……
元槿闷声不吭地策马而行。
四卫紧随而上。
到了深夜,拖着马车的马开始现出疲态。
浩浩荡荡的车队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又有人再次扬声问,可不可以休息下。
元槿沉默地摇了摇头。后来想到对方或许看不到,就说,不行。
不能停。多走一步,多远离一尺、一丈,也是好的。
护卫车队的驻军兵士有的停了下来,三三两两地打起了火把,问她:“王妃,大家都累了。不如稍微休息片刻?”
元槿想到刚才在马上又感觉到的那几下轻微晃动,硬着心肠继续摇头。
她的夫君还在后头。
前面的人多走一点,就给后面的人多带来一点生机。
嘚嘚的马蹄声而来。
元槿期盼地回过头去,问繁兴:“王爷呢?”
“王爷刚才传了信令,想必很快就能赶过来了。”繁兴兴奋地说道。
之前蔺君泓让杨可晴跟着蔺君澜和姚先生离开后,被小皇孙蔺松华拖住了。
谁知不过是和蔺松华多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被皇上寻借口给拉在了后面。
皇上不把这次的事情当回事,走的很慢。
王爷想要脱身,寻了几次没寻到机会。
皇上甚至说,如果王爷这般对他不敬,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走,他将要下令取消这次撤离。
王爷无法,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四卫来来回回了好几次,都无计可施。
元槿不知道其中细节。
但是她知道,蔺君泓肯定是有事脱不开身。
不然的话,他那么疼她,怎么舍得让她自己在这里担惊受怕,他却也不来安慰一句?
有人又在大声询问着,要不要休息。
元槿心里担心蔺君泓,怕他会出事,心里紧张到了极致,所以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有些不太好。
“当然不可以。若是停下了,后面的人怎么办?我们许是离得远了,或许不打紧。但万一出现变故,后面的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