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行箴不畏寒,所以这个时候虽然天还凉着,却也开着窗户。
批阅奏折稍稍抬头时,他不经意间见到外头闪过了君眉的身影。深觉有异,把径山唤进来细问,方才知道阿音已经来了。
他有些欢喜又有些生气。
虽然他在做事,可她怎么就不能到这个屋里来了?
难不成她还觉得那些政事比她重要不成?!
冀行箴丢下笔后跑出屋子,一路前行,一路想着该怎么“教训教训”她才好。
可走到暖阁门口了,看到那抹俏丽身影了,方才心里头念叨了无数遍想要抱怨的话顿时烟消云散。
冀行箴站在门边看向屋里,目光注视着歪靠在榻上正翻阅书册的女子,口中的话语还是有些不太中听,“怎地在这里歇着?莫不是这里舒服?”
阿音一听到这略带了呛声的话,就晓得这家伙不知道哪里又计较上了。当即合上书册笑道:“是。这里舒服。这里也暖和。”
她不说冀行箴还没留意到。这么一讲,他忽地想起来自己待着的那屋子没有关窗户冷一些。
可她有了身孕后,不能受寒。不然的话生了病对胎儿不好,她自己也不能多吃药难痊愈。
冀行箴自责不已。暗自思量着往后开始每天都要把窗户关得好好的,也方便她过去,这就上前扶了她起身。
先吩咐了云峰去把正殿的窗户关上,冀行箴这才和阿音手挽着手一同往前走。
“怎地这个时候过来了?”他给她理了理衣裳下摆,低声问道:“原先还说的是晚上一同用晚膳。”
“刚才常姐姐来了,和我说我二叔他们寻到了。是么?”
听了阿音的话,冀行箴这才晓得了她的来意,与她解释道:“是。我也是今早才收到消息。原想着晚上和你讲,就没和你提前说。”
对此他也仔细考虑过。
那俞家二房和三房间并不亲厚,俞千雪甚至于害过阿音,想必阿音是不愿听到那些人消息的。所以冀行箴打算晚上吃饭时候,凑着气氛比较好她心情比较好的时候提起这些人来。
这样的话,倘若她心情不好,他也能陪着她。免得一早说了,她心里不舒坦,偏偏他还有事情要做没法开解她。
谁知她竟是提早晓得了。
冀行箴斟酌着自己该怎么和她解释,谁料身边娇妻话题一转,又道:“我想回家一趟。”
“不行。”冀行箴下意识地就开口驳道:“你现在这样,哪能回去!”
“可我担心祖父祖母。”阿音轻声道:“我想要陪陪他们,劝劝他们。”
一个跟宁王谋逆有关,这三个人就无法逃脱干系了。再加上俞千雪他们曾密谋害她……
阿音知道,二房那三个人被捉被处置的事情,冀行箴断然不会在外大肆宣扬。他会悄无声息地把事情暗中解决,为的就是给俞家留几分颜面。
不过,她也知道,冀行箴绝对不会瞒着家中老人。
毕竟是自家亲骨肉。俞老太爷和俞老夫人还是必须要知情的。
但是知情之后呢?两个老人来如何面对这样的结果?
伤心是一定的。即便知道孩子的错,那也是会伤心的。
祖父祖母年纪大了,阿音很担心他们。
冀行箴脚步一顿,挽着阿音的手臂松开来顺势往旁边一揽,把人搂在了怀里。
阿音停住脚步抬头看他。
“我去罢。”冀行箴道:“我去看望二老。你留在家里。”
阿音哪里不知道他?
平日里就忙的不行,如今那些人被捉回来了,少不得要更忙。既然如此,哪里还能让他再这样挤出时间来做这个!
“不用。”阿音道:“我答应你,由你来安排我身边护卫的人,由你来给我安排车子。我去就可以了。你看如何?”
冀行箴知道,她让他来安排一切,这样是想他心安。
他也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空闲。因为去俞家一趟,一来一回的路途加上和老人家相见的时间,少说也得几个时辰。
冀行箴眉心紧拧。
阿音拉着他的手晃啊晃,“这样罢。你让火青川青陪着我。”
眼看着冀行箴依然不为所动,阿音心下焦急,又道:“或者你让径山也跟着我?”
再瞧他,还是不动如山。阿音彻底急了,说道:“顶多再加一个云峰银峰。再不成的话,我一个都不要了!”
冀行箴听闻后忍俊不禁,抬手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你这是要把我身边的人都挖光么。”
好家伙。
她居然把他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左臂右膀全撬走了。这到底是为了让他放心呢,还是要把他孤零零一个丢在这儿?
阿音刚才也是急了,哗啦啦说了一串。现在想想,好像是把他身边最得力的人都要了去。自己思量了下,也跟着笑了。
“你既然那么想去,就去罢。”
冀行箴回忆了下,她也很久没能到处走走了。不仅如此,她也是很久没有回家过。
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地承诺过,时常让她归家。既然是答应了的,怎能随便反悔。
“你带着径山和火青川青,”冀行箴重新拉着小妻子,手挽着手,“我再让无相派些人暗中护着你。”
阿音一听这样兴师动众,反倒是有点踌躇了。
冀行箴看她这般,不由莞尔,俯身在她唇边轻吻了下。
“想去就去。”冀行箴道:“最近太过太平,无相也是闲得很了。就当给他找点事情做罢。”
想到那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再听冀行箴现在所言,阿音终究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归家的日子安排在了第二天。
车子是冀行箴挑选好的。择了宫里头最平稳的一辆,又在里头厚厚地铺了多层褥子,这样阿音躺在里头也不会觉得颠簸。
因着怀孕身子疲累,阿音上车后就侧躺着睡着了。只不过睡得并不是太沉。车子一停下来,外头一响起说话声,她就醒了过来。
隐约听见了母亲的声音,阿音也不等下车了,直接撩开车帘欣喜道:“娘!您怎么出来了?”
程氏听闻阿音叫她就往这边看。瞧着女儿睡眼惺忪的样子,程氏心疼不已,扒着车窗与她说道:“你要不再多睡会儿?不急不急。我们都在呢。你晚些下来也没事。”
听着母亲这话语,阿音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
“娘,你看你,哪有劝着孩子更懒惰的。到了以后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睡的话,那可不就成了你惯得了?”
见阿音笑着和她打趣,程氏亦是笑了,“是我惯得就是我惯得。只要你休息好就成。”
阿音一听鼻子就有些发酸。
也就母亲,能够无条件地包容她爱护她。
这样在车窗边上说话毕竟不舒服,阿音就唤了人来扶她下车。
大老爷和三老爷如今都正当值不在家里。少爷们或是上课或是当值,亦是不在。唯有女眷和孩子们都到齐了。
……除去二房外。
阿音边和大家说着话,边往里走。半途遇到了俞老太爷和俞老夫人。
先前家丁来禀,说是远远看到了太子妃的马车,家里人就都往外迎了过来。可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年纪大了,走不动。老两口就只能一起慢悠悠地往外赶着。
这下课好。半途碰了个正着。
老太爷和老夫人就要朝阿音行礼。阿音忙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都回到家了,哪里就那么多客套了?”
“不行。礼不可废!”俞老太爷甚是坚持。
阿音说道:“您再这样,我就不敢回来了。不回来,不用行礼,也就没甚的‘礼’可言了不少?”
这话把俞老太爷给堵住了。老人家气得胡子都吹得老高。
阿音见了哈哈大笑,与家人一同往里行去。
在屋子里寒暄了会儿,阿音悄声和俞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俞老夫人借了要进屋拿东西的时机把俞老太爷一同叫进了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