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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47)

露儿就安心地一直等着。

约莫两个时辰后,有八抬大轿进入街道。

露儿见门房那边开始忙活开来,晓得这是顾大人来了,赶忙执了手中纸卷跑到轿子前,跪下哭诉。

“求大人还我家姑娘一个公道!”说着狠狠磕了两个头。

京兆尹轿前时常不安生,这种情形见得多了。若是平时,顾大人定当让人把纸卷拿进去细看。

可此刻里面

抬轿子的人打算把眼前这个分不清轻重的女人轰出去。

轿内传来沉稳厚重声音:“慢着。把东西给我看看。”

轿夫顿了顿,躬身说“是”,上前拿起露儿手中纸卷,呈给轿中人看。

片刻后,轿内人道:“你且回去。此事我自有定夺。”

露儿欢喜不已,连连重磕了几个头,抹着眼泪走远了。

许久后,看她的身影消失在街尾,轿夫方才轻声说道:“少爷,人走了。”

“走了?”

轿中的声音不复之前刻意压低的那般,而是恢复了平时的轻快。伴着说话声,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他手握纸卷轻敲了掌心几下,遥遥望着露儿离去的方向,沉吟片刻,忽地笑了。

“闵九是吧?早就听父亲赞他无数次。既然都说这是个难啃下的硬骨头,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今在家里头犯了事儿,就连家里人都要告他,他还能作甚解释!”

用过早膳后,君兰出了西苑。因今日闵老夫人她们也要离开侯府别院,故而她未曾再转道往那边去,而是直接回京城。

车子行驶到半途,有一人一马歇在树林边。

长灯驾车本欲越过对方而走,谁料马边少年扬声唤住了他,还连声唤了几句“八妹妹”。

听闻这声音熟悉,君兰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意外地道:“洛世子?你怎地来了?”

树林中,车道上,眉目清雅的少年正微笑地看着她。

上午太阳的光亮异常柔和。落在他的发间和眉梢眼角,淡化了他的五官,看上去更是温柔隽秀。

君兰赶忙让车子停下。

听闻姑娘有令,长灯只能勒住缰绳,不甘不愿地把马车停住。

君兰打算踩了杌凳下车,却被洛明渊出言制止。

“八妹妹不用这样麻烦。”洛明渊温声说着,从马上取下一个半尺见方的小食盒,捧到她的跟前。

“这是我一早让人做的醒酒汤。这醒酒汤原是我以往常喝的,若是酒醉,饮过它后身子能轻快许多。八妹妹昨儿喝醉了许是会不舒服,你不若尝尝看。”

君兰没料到他这样细心,赶忙接过。正想要打开食盒当即饮下,又被洛明渊制止。

“回去热热再喝吧。”洛明渊歉然道:“这汤做好已久,也不知道凉透了没。”

君兰有些明白过来,“世子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也没多少时候。”洛明渊说道:“我不知道妹妹去了哪里,也不知妹妹何时离开能经过这里,只不过碰碰运气稍等会儿罢了。”说着又是一笑,“母亲还说九爷昨儿说不定已经回了城,我不信。果然,幸好过来看了看。”

君兰听后心里五味杂陈。

她之前在西苑沐浴过,又慢悠悠吃完了早膳,也不知道洛明渊在这儿等了多久。

“真是对不住。”君兰握着食盒道:“早知如此,我该早些过来。”

洛明渊莞尔,“是我自己想要过来的,与妹妹何干?再说昨儿妹妹喝酒时候我没能在旁边陪着,是我害了你酒醉,这些本该是我做的。”

这时候车子前面传来了长灯的高声喊叫:“姑娘!要启程了么?等会儿太阳怕是会大了。”

君兰还欲说些什么,洛明渊已然退后两步道:“妹妹路上小心。”说罢,他朝君兰挥了挥手。

君兰与他道了别,闭上帘子。

到了梨花巷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君兰下了车后,本打算坐了轿子往芙蓉院去。还没上轿,被蒋夫人出声唤住。

“姑娘,”蒋夫人观察过四周,见到几个探头探脑的人,指了给君兰看,“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认出这是门房的,君兰把他们唤了来,问道:“你们可是有事?”

当先那个年龄稍长的跪下磕了个头,“姑娘,府上来了个不知轻重的少爷。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一来就嚷着要老夫人、夫人去见他。小的们不敢随意轰他出去,只能好茶好点心地招待着,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闵府管事也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走了来,躬身与君兰道:“姑娘,您看这该怎么办?”

梨花巷这边,两位老爷去了衙门,闵老夫人带着闵菱闵萱还未归来。三夫人陆氏到了荷花巷那边,五夫人高氏出门去了,几位长辈都不在家中。少爷们都在学堂不曾归来。

至于闵九爷的手下,他们这些人是请不动的。

算起来,君兰算是头一个到家的主子。门房的人实在没法子了,才求到了她这儿。

若是平常,君兰根本不会去搭理。没有长辈在场,对方是外男,她一个姑娘家没甚去见的道理。

但听对方来家里闹事,家中若是真没人过去的话,倒时候外人少不得要说一句闵家人胆怯。

君兰快速叮嘱蒋夫人:“您去见蒋先生和孟海。跟他们说一声,家里有人来闹事,不知他们可否出来相帮。”

闵府管事想要劝八姑娘,九爷那边的人都是翻脸无情的主儿。但看那位面生的妇人领命而去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恭敬地请了姑娘到茶厅去。

茶厅内,有个少年负手而立,对着墙上的山水画看得入神。

君兰迈步而入,笑问道:“公子觉得那画如何?”

“甚好。”顾柏杨赞道:“闵老太爷的字画一向是极好的,家父也赞不绝口。只可惜老太爷去得早,我未曾得见。”

他口中的闵老太爷,便是闵府的二老太爷,君兰的祖父。

君兰听闻他语气和善,只想着这或许是个好说话的。

谁料对方回身过来后却话锋一转,语气顿变:“虽说闵老太爷为官清和廉政,却不想后辈子孙不太争气。”

他出口就不分青红皂白,把闵家后辈的行事作风一棍子打死。君兰恼了,美目骤冷,眸光淡淡地看着他,“此话怎讲。”

“姑娘莫恼。听说闵九爷私下里不问缘由随意处置自家子侄,还用了刑。”

顾柏杨负手而立,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你家九爷的做派,所以过来问问这事儿。顺便探望一下被屈打的六姑娘。”

闵玉容的事情,之后那一桩君兰不甚清楚,但,前面刚开始的时候,九爷是因了她而下了处置的命令。

君兰知道九爷待她好。

她绝对不能容忍旁人用这样轻蔑的语气去谈论九爷。

“公子这话说得好笑。九爷任职多年,无论是大理寺或者是都察院,都未曾有人能质疑过只字片语。你无凭无据倒是敢信口胡言!”

顾柏杨轻蔑地嗤道:“我信口胡言?你们也不看看,闵九爷做事儿那么专断独行,多少人看不过去,私下里议论纷纷。只不过他位高权重,大家不敢明着说罢了。”

他原先跟着祖父祖母住在祖宅不在京中,为了科考方才来跟着父亲同住。自打来了京,可是听闻了不少闵家这位爷的坏话。

许多人说,这么年轻就爬到了这样的高位,闵九爷还不知用了多少凶狠手段。

顾柏杨一拍胸脯,高声道:“旁人不敢说,我敢!我倒要看看,这位横行无阻的闵九爷是个什么来路!”

君兰心中怒火上涌,语气愈发冷厉,“闵家之事,我们自会处理妥当。此事的处置方法,家中长辈都已经认可,你又何来的立场问责?九爷做事如何,怎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够肆意评断!”

顾柏杨冷哼道:“公道二字,可不分长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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