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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49)

……

是了,怪不得要用那么大的锤子。

人的头颅何其地坚固,硬要将它锤开,可不是得用那么大的锤子么……

不知她看见的那一根,是从儒雅的大哥头中掉出来的,还是不羁的二哥,亦或是,宽厚的父亲?

低低的呜咽声从傅倾饶埋着的双膝间传了出来。她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心中的悲痛如此巨大强烈,她硬生生压着、不让它倾泻出来。想要发泄的欲.望与强行的克制相互抵抗撕扯,她身子竟是承受不住,颤抖晃动地越来越明显。

段溪桥看在眼里,又急又恼。饶是他平时机智过人,对着她这副样子,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焦急万分之时,傅倾饶突然坐直了身子。极大地晃动了一下后,她极其痛苦地捂住胸口。一瞬后,鲜红的血溢出她的嘴角,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段溪桥想起她身子还未复原,忙疾走两步想要扶住她,却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方才一直静观不动的董仵作,出手如电一个手刀劈在了傅倾饶的后颈处。傅倾饶瘫软下来,倒在了段溪桥的怀里。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傅倾饶头痛欲裂,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默默地坐起身。

借着微弱的光,她稍稍打量了下,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义庄之中。只是不知这间是哪个屋子,竟是有张小床。

发现屋内有呼吸声,她立即全身紧绷,警惕地望向那阴暗的角落处。

“丫头,醒了啊?”

沙哑的人声响起,傅倾饶心中一凛,更加机警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墙角处阴影下坐着的董仵作磕磕眼袋,放了点烟叶子进去,点燃。淡淡的烟草味道四散开来,他的声音混在其中,竟是带了些邻家长辈的味道。

“不用慌,这里没别人。我连那小子都想办法支走了,就是想着你不乐意让人知道。”

傅倾饶默了下,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

董仵作摆摆手,苍老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笑意,“谢什么?老头子看了这么多年的生生死死,什么没经历过?多大点儿事儿,用不着谢。坐下歇着吧。”

傅倾饶仿若没听见般,依然恭敬地立着。

看她如此,董仵作的神色又柔和了许多。

“看你这气度和相貌,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娃娃。”他重重抽了口烟,含糊着问道:“你是姓什么来着?”

“晚辈姓傅。”

“傅啊……”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在了飘渺的烟雾中,渐渐消弭不见。

屋中静默许久,董仵作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老头子当年在外面犯浑的时候,认识了不少人。巧的是其中一个也是姓傅。那小子年轻的时候比我还浑。不过他后来遭仇家诬蔑差点死了,被温家和明家人救下来后,就金盆洗手,不知去了哪个好山好水的地方隐居。温家不可能了……唔,听说明家的大小姐十几年前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傅倾饶的手指微不可见地痉挛了下。

她忍了又忍,才慢慢说道:“晚辈不知。”语毕,还是有些忍不住,“明家大小姐温柔娴淑,不是我能比得上的。”

董仵作诧异地看她一眼,继而笑了。他狠狠抽了几口烟,对傅倾饶摆摆手,“你不用慌。老头子年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太好使,不过是闲得发慌,找个年轻人说道说道。你回去吧。”

出了义庄后,傅倾饶心中思绪纷杂。漫无目的地行了许久,直至天色擦黑,再抬眼,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乔家鞋庄的门口。

她站在那处想了许久,等到回神后,才发觉脸上冰凉一片,已经满是泪痕。

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傅倾饶转过身,朝着乔盈的住处行去。到了她家大门前,看看屋内已经熄了灯,傅倾饶缩了缩身子,隐到不易察觉的暗处,窝着坐到了角落里。

不知是不是乔盈就在近处的关系,那么冷的冬夜,她的心竟是异常的平静。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次日醒来,是被隔壁妇人的吵嚷声惊醒的。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睡在这儿?快起来快起来,到我家暖和暖和。”

傅倾饶迷茫地睁开眼,动动四肢,发现已经麻了。

面前之人伸出粗壮的胳膊,将她慢慢拉了起来,口中不停地说道:“哎呀你看这手冰的。在这儿过了一夜?我家就在旁边那里,你如果找不到地儿睡,好歹敲个门说一声,留你住一晚上就是,何必在外面这样冻着。这天儿多冷啊,要不是我早起给我家老头子准备早饭,还看不见呢。你说你怎么这么糟践自己哟。”

傅倾饶看着面前絮叨的中年妇人,心里一片柔软。背上骤然一轻,她惊讶地回头,才发现身上披着两件衣裳滑到了地上。

一个是段溪桥的披风,一个是楚云西的大氅。

她谢过妇人后,弯腰将衣裳捡起,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妇人看她脸色苍白憔悴,有些担忧,关切说道:“你来这儿是干嘛的?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看看大妈能不能帮把手。”

傅倾饶笑着摇摇头,再次真诚地道了谢,指着乔盈家门说道:“我有事情找乔老板,看她没起,就没叫门。”

“咳,早说啊。”妇人听了她的话,就以为她是不久前才到的,不禁松了口气,“我去帮你叫她。跟你说,这乔老板是一顶一的好脾气,我家好几次遇到难事都是她帮忙解决的。你如果有急事,尽管叫她,不然她若是知道你因为这事儿挨了冻,心里头更不好受。”

傅倾饶不想扰了乔盈睡眠,忙去拦她。可妇人离门比她近,还没来得及阻止,咣咣的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

“乔老板,乔老板你起了吗?”妇人高声问道。

片刻后,里面响起开门声。

“来了来了。”

乔盈边披着衣裳边往外走,“您家大爷老毛病又犯了?要不要去叫大夫?”

心急火燎地打开门一看,瞧见妇人身边的傅倾饶,乔盈顿时愣了。

“四儿?你怎么来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谢过妇人后,乔盈关上门,与傅倾饶相携着向里行去。

“你说你来了也不敲门。看,冻着了吧?该!今儿如果感冒了,你可别跟我说,那可是你自个儿自找的!”

往常乔盈也常和傅倾饶开玩笑,一般傅倾饶都会委委屈屈地回上几句。这次一句回话都没有,乔盈有些奇怪,就转过头去看身边之人。

傅倾饶见她明明刚睡醒,却还是上着妆的模样,显然是睡觉时也未曾将妆容卸掉,心里那一丝丝的疼痛又蔓延开来。

她握住乔盈的手,恳切说道:“阿姐,今天,让我给你上一次妆吧。”

☆、第44章 坚决

傅倾饶如此认真地说出这句话,乔盈有些惊愕。本想细问两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后,又改了主意。

乔盈紧了紧两人交握的双手,微微笑着,答了个“好”字。

将两件衣裳搁置在榻上,傅倾饶亲自去打了水,从中取出一些烧开。又拿过盆,兑好水,试过温度,这才将布巾放到其中,端到乔盈跟前。

温热的湿布巾碰触肌肤,驱走了冬日里的些许寒气。乔盈合上双目,一动不动,任由她作为。

轻柔地反复擦了片刻,傅倾饶仔细看过后,方才放下布巾,转而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人。

去掉妆容的乔盈着实好看。她的美不是夺人眼目的漂亮,而是一种温婉淡雅的美丽,虽然不浓烈,却柔和到了极致,浸人心脾。

半晌没有动静,乔盈稍稍张开眼,便看到了傅倾饶呆愣的模样,不禁笑道:“怎么着?傻了不成?”

她这样一笑,眉眼顿时生动鲜活起来,宛若古时仕女图上的美人,娇俏可人。

傅倾饶抬手抚上她的眉端。

极好看的柳叶眉,平日里却被硬生生给改得粗重了些,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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