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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78)

少年背着女孩子,一步步踏着血污而行。

院门近在咫尺。

温家别院的围墙很高,他武功还不够精进,独身一人尚能翻进来,背着她却是不成的。好在旁边院子里有一处地方墙边有块巨石。等到出了这个院子去到那巨石旁,他便能踏上它,背着她翻到墙外去了。

少年咬紧牙关,努力忽视自己所处的环境,努力不去想周遭的一切代表着什么,全心全意都在考虑着,如何带着背上的女孩子尽快逃出去。

谁知背上的女孩儿却在这时浑身猛地抽搐了下,指甲扣紧他的脖颈,全身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少年顿住步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院门边上的墙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身量与女孩子差不多,扎的辫子是女孩子平素最喜欢的,穿着的衣裳也是女孩子极为喜爱的。若是没记错,那身衣裳,正是她前几天过八岁生辰时穿着的那套。

那个‘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凝眸细看……凝眸细看……

竟是被剖开了肚子,脏腑里一片凌乱……

楚云西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拉住几近狂乱的傅倾饶。

眼前的她,与那时的她,何其相似!

他听着她发出仿若困兽般的呜咽声,自己的声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阿娆,阿娆,我想起来了。难道,那、那就是春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后,心情有些沉重…

☆、第71章 母子

温家的阿娆小时候特别顽劣。爱爬树,爱翻墙,爱捉蚂蚱爱逗蛐蛐儿。故而最让她郁闷的,便是自己的一头长发。

——爬树会勾到树枝,捉虫会蹭到草丛。偶尔跑得快了,头上的两个小团子还会散开一半,耷拉在披散着的后面,要掉不掉的,着实要命。

那时候她的心里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

要不要趁着爹爹和哥哥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头发剪短些呢?

虽然少不得要挨爹爹一顿骂,可那样多方便啊!当真是值了。

就在她打算着要实施这个计划时,大哥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说,阿娆的长发,软软的,黑黑的,像极了母亲。而后二哥就笑了,点头说是。旁边的父亲也难得地露出温情的浅笑,言语间不小心漏上了一两句关于母亲的话题,亦是这般的说辞。

阿娆瞬间没了将计划付诸实践的勇气。

虽然她没见过母亲,可是爹爹和哥哥们都见过。他们都说,母亲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美丽最善良的人。

可就是这么个美好的女子,却因她的出生而丢了性命。

每每想到这一点,小小的阿娆的心里就充溢着无法言语的内疚和哀伤。

就在那一刻,她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头发。

每当要爬树时,她也不怕麻烦了,拿出早已备好的绳子笨拙地将后面散着的头发绑起来——负责给她梳头的冯妈妈是宫里头出来的,做事一板一眼,说什么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要温文雅致,上面的发梳起来,后面的发散着,这才有韵味。又说什么女孩子家要从小就懂得收拾,长大了方才能够事事妥帖、光彩照人。

不过是几岁大的小姑娘,哪懂得这些?

阿娆根本不当回事,可也辩不过她,索性由着她去。暗道自己注意着点,在需要的时候将碍事的头发绑起来就好。

她这样做了不过三天,负责给她梳头的冯妈妈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杏眼桃腮瓜子脸,未语先带三分笑。名唤翠环。

翠环是个朴实的乡下妇人,并不懂得什么闺秀打扮。但她很温和很柔顺,会仔细聆听阿娆的需求,然后笑眯眯地给她绑两个结实的麻花辫子。

小姑娘家,总是爱漂亮的。阿娆受了冯妈妈长期的熏陶,多少有点在意自己的形象,就捏着麻花辫子的末端,有些迟疑地问:“翠环,我这个样子,会不会不太好看啊?”

翠环就笑,“小姐长得漂亮,扎什么都好看。”

只这么一句平实的话,就足够阿娆笑得欢天喜地了。她觉得,新来的梳头妈妈,真是好。

翠环很安静,平日里不用做活时,便闷着头缝制一件件衣裳。有中衣,有外衫,还有裤子袜子。针脚又细又密,很是用心。

阿娆问她,是在给何人做衣裳。

翠环的笑就带了十足十的甜蜜和满足。

“在给儿子做。”

听说她有儿子,阿娆就来了兴致,问她孩子多大,是男是女,多高多重。

翠环捻着手里的线,笑弯了眉眼,“是个臭小子,比你大一个多月,与你身量差不多。”说着,她停了停手里的活计,“说起来,这小子能够活命,还多亏了小姐的母亲。”

原来她当年生产的时候,胎位不正,难产。本以为熬不过去死定了,正巧温夫人回京时路过她家,想要借地歇歇脚。

“……夫人身子重,本该避讳那血腥场面的。可她听说我们的情况后,非但没有嫌弃地离开,反而让跟在她身边照料她的大夫和婆子来帮助我们。若不是夫人,我们二人怕是难逃此劫了。”翠环唏嘘不已,语气中充满感激。

阿娆好奇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翠环将衣裳在她身上大致比量了下,“远房亲戚家里。当家的几年前病故了,我要出来做活计,顾不上他。”

当晚,阿娆就将此事与哥哥们说了。还说,希望能把翠环的儿子接来。

她是没了娘亲的孩子,自是知道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滋味有多难捱。

哥哥们自是答应了。可翠环知道后,却连道不行。

“那孩子是个闷葫芦,登不上台面,来了恐怕污了小姐的眼。”

阿娆连道没事。最后翠环拗不过阿娆,加上也想儿子想得紧,感激地答应下来。

兄长们和云西哥哥、盈姐姐都比阿娆大上不少。如今有个同龄孩子要来家里住,阿娆别提有多高兴了,天天都要问一遍,他什么时候能到。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阿娆一早起来,就梳洗打扮好,忐忑不安地准备迎接新的小伙伴的到来。

二哥温意行还打趣她,“平时捉弄云西的时候胆子那么大,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呢,怎地这时候反倒紧张起来了?”

阿娆懒得理他,拼命将他往屋外推,催促道;“你没事做的话不如去城外帮我看看。怎么还没到?别是有事耽搁了。”

二哥气得大叫:“早饭时辰都还没过,你这急得也太没道理了些!”说着就去扯阿娆的麻花辫子。

大哥无奈地笑笑,拉开两人,温和说道:“我去看看吧,等下带他们一起过来。”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大哥和翠环他们都还没到,阿娆耐不住,将二哥也赶出门去接人。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阿娆觉得自己就快要坐不住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小伙伴。

很清秀的一个男孩子,隽秀白净,穿着粗布的衣裳,羞赧地躲在翠环的身后。

阿娆跳到他面前,比量了下两人的身高,惊叫道:“大哥大哥,他和我一般高呢。”

大哥用指腹擦去她额上的细汗,说道:“明明人家比你高一点。”

阿娆撇撇嘴,用手比划了个很小很小的距离,不服气地哼了哼。

大家便都笑了。

二哥这时才急匆匆赶过来,垂头丧气一脸的颓败。

大家细问之下,才知道刚刚他牵了马正要出门的时候,恰巧被父亲看到,直接揪到书房好一顿训斥。说什么‘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又说什么‘武功低劣愧对先祖’。直把风流倜傥的温二少说得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来,咬牙切齿地要寻罪魁祸首来问罪。

阿娆被他追得满院子乱跑,哈哈地笑个不停。春生在旁边静静看着,脸上也满是笑意。

就是在这个时候,耳力甚好的温意行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万马踏地之声。那声音携着雷霆之势,朝温家别院急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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