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给我用力砍!全砍了!”廖宇天嘶吼道:“砍不完箱子,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一个婆子想到当时偷看到的廖泽昌杀人的情形,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继续挥舞斧头……
翌日,江云昭刚用完早膳,红鸽来禀,说董氏和廖宇天在晨暮苑外头等了一整夜了,求见世子妃。世子妃要不要过去一见。
江云昭断然说道:“不去。”
这时候封妈妈也撩了帘子进屋。
她喜气洋洋地说道:“夫人过去见一见吧。他们不听夫人一句准话,怕是不会死心的。”
江云昭看到她高兴的模样,知道廖宇天和董氏的状况肯定十分不好,就也放了心,想了想,说道:“也好。”
廖宇天和董氏昨天就来找江云昭了。只是被人拦住,没能见到。
他们愤怒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去又吸了几口烟,这才回来继续等着。
结果一等,就是一夜。
但江云昭见他们,也不肯挨近。
她在院门内,他们俩在院门外,中间隔了两个婆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方的面容。
但董氏他们已经没力气去计较了。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些嫁妆呢?姚希晴的嫁妆!”
江云昭自然不会说出那些东西过几天会跟着明粹坊的货队悄悄运到国公府去。
她惊诧问道:“东西不是在你们那里吗?”
董氏和廖宇天从大喜到极致的失望,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来,瘫软在地。被人搀扶着回了新荷苑,病倒在了床上。
只是他们这一倒下,就再没能起得来身。
因为紧接着不久,就传来了廖泽昌杀过人的消息。
☆、164|5.城
廖泽昌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
他靠在牢房脏兮兮的墙壁上,望着头顶上那黑沉沉的屋顶发呆。
其实,那天他不过是想买些烟叶而已,谁知梅大人会在那个时候去了小倌馆?若梅大人不去那里,而是在旁的地方,他自然也不会去那儿,自然不会出现后面这些事情了。
这也就罢了。
偏偏当时梅大人兴致来了,要和他做交易。
为了那免费的烟叶,他什么不能忍?
即便是被梅大人给蛊惑到了床上,他也可以不在意。
谁知……那副场景竟是被那些人给看到了!
想到一排人瞪大了眼珠子盯着自己瞧的情形,廖泽昌愤懑地抹了一把脸。
过后他努力回想那些人的模样,却因着当时急着想吸食烟叶,神智并不十分清晰。那些人的面孔,在他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任凭他如何努力,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不过,据说那日恰好碰上了三司的人要严查花街柳巷。狱卒在旁边唠叨议论时,被他偷听到的。
三司同查花街柳巷啊……
百年难遇一回的事情,就这么着被他遇到了。
晦气。着实晦气。
人走起来霉运来,做甚么都倒霉。
廖泽昌这么想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他心中一惊,知道烟瘾又犯了,不由开始害怕起来。
若说这些天里最难熬的时光,对他来说,不是披着单薄的床单被人押去刑部的时候,也不是跪在堂上审讯的时候。而是烟瘾发作、那撕心挠肺的感觉袭来之时。
廖泽昌惊慌地往墙角瑟缩了下,却碰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呲着牙喊叫了声。
——那伤口是烟瘾发作的时候,他无意识给抓出来的。
当时他整个人都有些意识模糊了。只觉得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抓他挠他,让他痛不欲生;又有什么东西好似在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喘息都困难,几欲求死。
那段难熬的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只是短暂的昏迷过后,他发现自己额头破了,监牢的栏杆上沾着撞上去的血迹。身上皮肤也烂了好几块,疼得他忍不住在地上翻滚。仔细瞧,才见到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鲜红的血,混着刚撕下来不久的新鲜皮肉。
廖泽昌顾不得疼了,被吓得哇哇大叫。
狱卒闻讯赶来,瞧见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再看清他的现状,隐约明白过来他是被自己的血肉吓到了,很是不屑地嗤了声。
大家讥笑他一番后,就也走了。本打算对他视而不见。谁知众人脚步声一远离,他就又叫得更大声了些。
咒骂声在远处响起。
廖泽昌不当回事,继续扯着嗓子喊叫。
不多时,果然有人去而复返。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廖泽昌正想侧头过去看看,谁知眼睛还未看清,一盆凉水已经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
那凉水冰寒刺骨,往他的伤口缝隙里钻。所到之处,均是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是盐水!
伤口洒盐……奇痛无比!
廖泽昌疼得在地上打滚,试图用和地面接触碾压的力量,来缓冲身上的痛楚。
结果,盐水更加深入皮肉,渗进伤口之中,疼到了骨头缝儿里去。
廖泽昌觉得实在太痛苦了,脑子都快炸裂开来。没仔细思量,一句话脱口而出:“这盐那么贵,你也真是乱用!”
他下意识地就想谴责此人太过浪费。
要知道,最近他和爹娘也是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这习惯深入骨髓,居然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怎么?觉得量太少了?要不要给你加上点儿?”对方哼笑了声,说道:“告诉你,刑牢里头,永远缺不了这玩意儿!”
廖泽昌听出这是刚才被人唤作‘牢头’的那个。
他声音骤然一停,而后高声叫道:“我是王爷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那么对我!”
他拧着脖子在那边喊,不料突然飞来一物,糊到了他的脸上。
廖泽昌下意识用手去抓,却弄了黏糊糊的一手,透着恶心难闻的气味。
却是口浓痰。
廖泽昌怪叫一声,把手往地上拼命蹭。破了皮也好似感觉不到痛,依然在那边使劲摩擦着。
“王爷的儿子怎么了?王爷的儿子是个混球的话,老子一样要替天行道,给好好收拾了!”牢头在外面沉声喝道。
廖泽昌听闻,再没了顾忌,破口大骂。
这个牢房里,如今就关了他一个人。旁边空了十几处位置,单他这最深处的一个犹如。
咒骂声响在其中,荡起了回声,反倒有种自说自话无人搭理的可笑感。
口干舌燥了,廖泽昌方才发觉不对。
说了这许久了,都没听到牢头的声音。那人可是还在听?
他抹了把脸,朦胧地看过去,正对上铁栏外汉子铁青的面孔。
牢头再也忍受不住,掏出钥匙打开铁栏,三两步跨到廖泽昌跟前,挥拳朝他身上招呼了过去。
一个接一个,好似没有停歇。
直到廖泽昌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牢头方才住了手。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掐着廖泽昌的下巴,硬生生掰拧过去,让廖泽昌正脸对着自己。
“看看我!你还记得我不?我妹子不过是不肯遂了你的心愿给你做妾,就被你当众扒了衣裳……她回去后就自尽了,你知不知道!她是十四岁啊!”
对着悲痛欲绝的牢头,廖泽昌茫然地眨眨眼。
真的是脑子不太够用了。居然什么也想不出来。
没了烟叶,他的记忆力和反应速度都慢了不少。
他逼迫过的女孩儿太多了。当众扒衣裳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此人说的是哪一个?
牢头看他这副模样,还有甚么不明白的?恨极,一拳朝他肚子上揍了过去。犹不解气,不顾怕人发现自己用私刑,对着他的下巴又来了一下猛的。
“让你笑!让你咧着臭嘴嘲笑我!看我不治死你!阿月死得这样惨,我让你给她陪葬!”
腿上又接连挨了几脚。廖泽昌疼得躺在地上直哼哼。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冤枉了。
刚才自己分明是疼得呲牙,哪里来的咧着嘴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