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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者(8)

当下唤了人过来,“把公主抬到回廊那边,现在的太阳还是有些大。”

几个宫女领命,将她抱上了四人抬的竹编小榻,安置妥当。

黎叶这才发现云若沫双腿有疾,没办法独自行走。

宫女将她抬起来,云若沫有些不情愿地跟黎叶说道:“一会儿你可别走,和母后说完话再来找我啊。”

眼见黎叶答应了,云若沫这才让人带她过去。

黎叶心说云若沫也想得太多了,皇后怎么可能会有话和她讲?可也不敢贸贸然行礼告退。眼前的不仅是长辈,毕竟是皇后啊,再怎么说,她好像也不能主动提出离开吧?

“枫月这孩子心地是极好的,只是性子别扭了些。他心里压了很多事情,不肯对人说,而我和若沫也没法替他分担,往后,就得麻烦你帮帮这孩子了。”

见黎叶惊讶地想说话,皇后微微笑着示意黎叶先听她说,“他不是会主动开口的人,非得人逼着,他才肯说上两句。你没事的时候多关心关心他,多问问他,时日长了他肯定会和你说的。”

黎叶心说,她哪儿敢啊?

不小心顺口也说了出来,虽然声音极小,却还是被皇后听到了。她笑道:“不敢也得敢,这本就是你该做的,慢慢习惯了就好。别说你了,就我,也得时常关心皇上,替他解忧不是?”

皇上和您是夫妻好不好?这有丁点儿的可比性吗?

黎叶这回这两句是真搁在心里念叨的,一点都没敢露出声来。

“你手上这链子,是哪里来的?”

“啊?”皇后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黎叶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是师娘的遗物。”

方才皇后过来,黎叶行礼时衣袖下滑露出了手链,皇后在拉她起来的时候顺便帮她扯好衣袖又把链子遮住了。

听了黎叶的回答,皇后点点头,将那手链从黎叶腕上退了下来,摊开黎叶的手僵链子搁在她的掌心,说道:“既然是故人之物,还是收起来妥当些,不然万一遗失了总是不好的。”

既然皇后发话了,黎叶也就将手链收在荷包中。

其实她戴着也是希望能借此再体会师娘时刻在她身边的感觉,也曾经想要收起来保存好,只是总是没下定决心罢了。

皇后又和黎叶闲聊了几句在云枫月府上习惯不习惯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黎叶有些摸不着头脑。显然皇后找她是为了叮嘱有关云枫月的事情,可问题是云枫月的事情关她什么事啊?八竿子打不着吧?

去回廊那边找云若沫,这才发现云枫月居然也在。

“啊!这不就来了吗?哥哥,让黎叶在宫里多待几天陪我好不好?好不好?”

云枫月一言不发。

黎叶心知这就是他不同意的表现,所以笑着对云若沫说道:“就算要住,总要让我回去收拾下东西吧?”

云若沫了解云枫月,自然知道黎叶这么说是让大家都好下台,便也同意了。只是仍然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宫里什么没有啊。”

其实,黎叶也有很多话想问云枫月。

可真到了马车上,两人面面相对,她反倒是问不出了。

逼云枫月说出心里话,这种事情她还是做不到。

因此直到到了黎叶居住的院落门口,两人都是一直沉默。

黎叶正准备回屋,就听云枫月说道:“我并不是想瞒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

他说的,自然是他的身份这件事。

“啊,没事,我明白。”黎叶很体谅地说道。

她其实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她相信云枫月自有他的原因。云枫月主动说起刚才那句话,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她不想他为难,就这么答了。

“你不介意我没告诉你?”

黎叶想了想,摇摇头。

谁没有点难处呢,是吧?

谁知云枫月却眼神黯了黯,淡淡道了声晚安,便转身离去。

黎叶回那句“晚安”时,已经只能远远瞧到他的背影。明显感觉到了云枫月走时并不开心,可也闹不懂他在别扭什么。奇怪地站了片刻,就也回了房。

晚上,黎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总觉得自己睡着的时候,眨眨眼,就会发现是依然醒着的。她终于承认自己失眠了,索性披衣出门。

一推开门,她就被院中晃动的人影吓了一跳。

空中无月,虽然院中点着灯,那人影离得有些远,看不真切。直到云枫月收剑走了过来,黎叶才知道方才是他在舞剑。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起来溜达溜达。你怎么在我院子里?”

“我也没睡着,所以溜达一下。”

黎叶无语。云枫月难道是在开玩笑吗?真是难得。

这时已经夜深,黎叶打了水,湿了帕子递给云枫月拭汗,两人在院中坐下。

又是沉默。

晚饭时也是这样,黎叶能感觉到云枫月不开心,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她便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于是就也沉默。

“父皇的病情,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的。”

黎叶有些惊讶,云枫月居然主动开口说了这个。

要知道,云泽天是皇帝的话,那他的病关系重大,断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云枫月这举动,已经是非常信任她了。

一时间,黎叶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高兴也有,感动也有,担忧也有。

其实,云泽天是怎样中蛊的,云枫月并不知情。

两年前,前任老太医令病危,云泽天命方何致接任太医令时,云枫月和方何致还很吃惊。因为方何致虽然医术也是高超,可毕竟资历不够。对于云泽天的这个决定,其他人颇有微词,云枫月和方何致两人也摸不着头脑。

直到接到了云泽天的旨意,秘密召见他们。

这时,他们才知晓这件事另有内情,那就是云泽天的“病”。刚开始时,是每个月的初一寒毒发作一次,整晚如入冰窟,全身冷到极致。这些年来,已经是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原本知道云泽天生病的也只有皇后和前太医令,还有云泽天的贴身太监王福。

已故的老太医令已查知是中了蛊毒,试了许多办法,包括针灸,泡药汤,都不管用。

“既然知道是蛊,又是苗疆人才会的,那为什么不去找苗人解蛊呢?”黎叶问道。刚才,云枫月已经大体向她解释了什么是蛊,她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们当初问她那些“小虫子”们的事情。

“苗疆不属于本国地界,若是去苗疆找人给父皇解蛊,如果被有心人发现加以利用,必出大乱子。”

云泽天也是刚强的人,虽然贵为皇帝,这么多年,硬是生生忍了下来。

方何致自小就和云枫月一同长大,两人情分不一般,云泽天信任两人,就将这事告诉了他们。

老太医临终前,亲自将他研究了许久的方子交到方何致手中,同时也告诉他,那两个方子一个是尽量保住命的,一个是让云泽天看上去气色不错的,但是都治不了本,而云泽天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他希望,方何致能尽快找到能解救云泽天的办法。

几个月前,方何致决定前去苗疆学蛊。苗疆的蛊,从不外传,他这个决定其实相当冒险。

后来,果然,被他们发现其实他是想偷学技艺,就给他下了个蛊。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在把他赶出去之前惩戒了他一下,让他微跛难行,而已。

他经过溪霞山庄附近的时候,却被人救了。那女子约莫三十多四十岁的样子,一眼便看出他不是天生跛脚,而是“生了病”。她只说能给他治疗,方何致虽然半信半疑,可身为医者他也有他的好奇,就也跟她去了。到了客栈后,冷不防那女子给他闻了某种熏香,他立时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蛊毒已解。

他觉得遇到了高人,想找那女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所掌握的她的所有信息,也就她手中的那块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