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而居(56)
他固执地把手机贴在耳边，装着急匆匆的样子迈开步子。
“喂？永襄，怎么了？”
“喂，我回来了。”
“嗯，然后呢？”
“你能不能来接一下我，就在高铁站这里。”
“……嗯，行吧，你到了吗？”
“嗯。”
“你等我一会儿。”
“好。”
然后永襄就惶恐不安地站在门口等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羞耻多于幸福？孟修也是这样想的吗？
“永襄？这儿呢，我们走吧。”
永襄抬头，看到了梅兰。
梅兰笑嘻嘻的：“你是不是不认识路啊？还让人来接你。”
“嗯。”永襄胡乱答了，然后问，“有没有打扰你做事？”
“没有，我没什么事儿。”
“哦。”
永襄沉默，梅兰耸耸肩，也沉默下来。
有些东西，得到了就想失去。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想掩盖。
之后的几天、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里，永襄一直在想，是什么改变了，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改变的仅仅是时间吗？
时间还改变了人对不对？人是时间改变的对不对？
永襄坐在电影院里，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他与孟修的一幕一幕。
他以前是多么执着，多么无畏，他会让孟修等他三年，他会努力追上孟修的步伐，会朝着孟修期许的方向前行。
他是那个孟修相亲都会凑上一脚的人，遇到孟修前女友会不开心的人，他是因为孟修一点点转变就会开心很久的人，因为孟修一点点不好的态度就会悲郁几天的人。
现在呢？白日里做兼职，夜晚在评论区里翻着那些不好的评论然后一条条反驳，什么时候，情绪由开始时能为孟修做一些事情而兴奋变得日夜不得休息感到疲倦。
他感到劳累，因为每天他要打着呵气去上课，然后憋着哈欠做奶茶，有时会去发传单。到了夜晚，又要担忧地翻着手机。
后来，有一天他忍不住睡去，第二天醒来发现就算他不去反驳这些评论，也没有什么，没有变化，没有波澜。
对于这些，孟修一无所知。
永襄也不会自己说出来。
感到疲倦之后，永襄开始反思自己，对孟修的感情是不是不够坚定。
孟修承受那些骂名的时候，永襄突然觉得这些都是因为自己。
如果自己当初不多手，当初没有这样的情愫，孟修就不会承受这些。
那个时候，永襄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一看到孟修，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也不在乎那些东西了。
大一寒假的春节，老妈说，孟修去旅游了，不来吃饭。
永襄还记得老妈端出鱼的时候嘴里说着：“听说是和一个叫韩凌的女人，还是他的前女友。虽然带着个孩子，不过他们也算是一家三口。”
永襄记得的，孟修说，他喜欢孩子。
“喂，电影都结束了。”耳边响起温柔的女声，“我们走吧。”
永襄睁开眼，笑着嗯了一声，跟着刚刚说话的女生出了电影院。
“感觉放假回来你就是这个样子，一到看电影的时候你就要睡觉。”
永襄站住脚，前面的女生走了两步然后回头：“怎么了？走啊。”
“梅兰，我有事要和你说。”
“你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
梅兰红了脸，不答话。
“如果喜欢，我们可以试试。”
永襄轻轻拥抱着梅兰。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新的生活总要开始，不是吗？
第57章 第 56 章
永襄大三回家的第一天。
吃完晚饭，孟修站在阳台上。
永襄帮着老妈洗碗，梅兰拿了杯水走到阳台和孟修搭话。
梅兰说：“以前的永襄是什么样的？”
孟修偏头看一眼梅兰，笑一声：“一个跟屁虫。”
“是吗？”梅兰看着孟修。
“是啊。”
梅兰看看自己的空杯子，笑着说：“我去倒一杯水。”
“嗯。”
梅兰便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儿，孟修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偏过头去看，是永襄。
孟修轻轻叹口气。
永襄问他：“你和梅兰说什么了？”
“没什么。”
永襄孤疑地看他一眼，然后看进屋子里。墙挡着，他什么也看不到。
孟修揶揄：“也就是说了一点你的以前。”
永襄害怕梅兰知道自己的过往，或者说，永襄害怕别人知道自己以前有那一段过往。
永襄盯着他：“你说了什么？”
孟修看他草木皆兵的样子，耸耸肩：“说你以前喜欢我。”
永襄一愣，随即瞪着孟修：“一休哥，当初是你说的要分手，现在我有女朋友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孟修又耸耸肩，不答话。
永襄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气，转身进屋。
他不想和孟修多说话，他怕他会忍不住质问孟修，为什么在假期结束之后就要分手，会质问他是不是只是为了好玩。
孟修落寞地看着夕阳。
永襄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就这么离开吗？就这么放弃？
我以为我爸妈死去，那就代表着我失去了所有，我知道我堕落，我与所有希望我好的愿望背道而驰。我以为，我的这一生就这样了，所有的东西都是拿时间去拼，拿生命去换。
直到遇到你，真的，我从来没想过失去比拥有更好。
我想你好好的，所有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应该找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哦，你已经找到了。你应该好好对待你的女朋友，好好对待你的父母。你应该好好生活，毕业之后找一份工作，然后结婚。
你应该生一个孩子，如果是女儿，那就再好不过了。
应该好好养活你的妻女，好好照顾你的爸妈。
你应该好好工作，力争上位。
而不是，而不是让那些污浊的字眼侮辱你，去承受你不该承受的东西。
我知道你介怀那些话语，你心里会很难过，但是碍着我，你没有表现出来。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半夜醒来的时候会站在窗边，会抽一支烟。
我知道你会皱起眉头，少年老成地想我们的未来。
可是，永襄，我们没有未来。
我们注定分道扬镳。
你该过着正常的生活。
也许我不该在爸妈离去后还留在这里苟活，这样我们也就没有初遇，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你知道吗？我会心疼。
我现在心好疼，我的永襄，你长大了，你的背影结实起来了，你有了你要守护的人，你不再是跟着我的小尾巴，你，一定要做个开心的人。
你一定要拥有我没有的东西。
其实，我现在攒够了钱，攒了很多，再也不会因为没钱而去坐火车。我们完全可以去西藏，去林芝，去布达拉宫。我想为你买一件黑衣，呵，再买一顶黑色假发。
你戴上假发，穿上黑衣，在漫天星光下，我想拍一张你的背影。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一个梦吗？我希望，我梦中的人，就是你，能站在银河系下背对着我，等我叫你一声，你就可以回头了，然后你就可以笑了。你一定要笑得很灿烂，很满足。因为你满足了我才会满足。
趁永襄还没有完全进屋，孟修叫住他，笑着说：“你和她解释时，要笑得灿烂一点。”
“嗯。”永襄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臂。
孟修笑着看永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回身看着残阳如血。
你一定要笑得灿烂，一定要满足。因为那样我才会有勇气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做你的邻居。
作者有话要说：
恍恍惚惚就结束了，结局的节奏是快了些，嗯，不过这样也算是一种结尾。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结局我是想做甜尾（这句话似曾相识）的，不过写着写着就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