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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47)+番外

锦华拍开他的手:“鬼才信你,你现在心里只有那个丫头了,男人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那个丫头?”天印好笑:“哪个丫头啊?”

锦华跺脚:“千青啊!”

天印无奈摇头:“别人不知道也便罢了,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会对她那样的人动真心么?”

锦华没有说话,反而直愣愣地看着他,分外认真。许久,忽而叹息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有再深的城府,再高明的武功,也总有一样是无能的。”

天印微微一怔。

“你不懂如何去爱人。”锦华转身,手搭上门闩:“我听说失忆的人对身边任何人都很谨慎,如果你能让一个失忆的人相信你还爱上你,那说明你本身已经不是在演戏了。不过,这些也许你自己也不曾意识到。”她拉开门,隐入黑暗。

天印怔怔的对着合上的门站着,良久,发出一声嗤笑:“笑话,是不是演戏,我自己岂会不知?”

他有些愤怒地转身,桌上那支顶着微弱光芒的蜡烛忽在此时熄灭,他陡然愣住,就这么默默站了许久……

※※

武林大会即将举行,此次由江南的听风阁承办。有小道消息称,盟主段飞卿觊觎听风阁那雄厚财力许久,所以这次才将地点定在了江南。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一向爱出风头的尹大阁主居然直到最近才露面,而且面色不善。

后来有人看到段盟主也出现在了听风阁,便猜想这一向不和的二人又闹矛盾了。再说让听风阁出钱,尹大阁主有不满也是正常哇。

唐知秋有意让天印以新身份在众人面前亮相,便让他带了十几个身手好的弟子先行去听风阁。天印恰好不愿卷入他跟魔教的那些破事儿,欣然领命。

不过话说回来,此时的他除了乖乖听话,还能做什么呢?

唐门别馆在金陵城内,而听风阁则位于扬州城,天印只有经由镇江,再渡江去扬州。

天气仍旧不好,到渡口那日,黑云沉沉低垂,仿佛将对岸的山头都压矮了一截。江水涨高了不少,白落落的一片,看着平静,扑入眼帘时却叫人不自觉的噤声畏惧,似横阔白亮的一柄割喉利刃。

珑宿去租船,回来后对天印道:“少主,船家说这天气很古怪,最好别出船,我们要不要再等一等?”

天印正望着江面沉思,珑宿又叫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

“嗯,那就再等一日吧。”

没想到这一日耽搁,却意外遇上了故人。

靳凛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江边迎风站立的玄黑人影,身为大师兄的镇定和机灵展露无遗,他立即示意同行的楚泓帮忙遮掩,将玄月带走,以避免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这才小跑着过去。

“师叔……”一声叫出口才觉得不对,靳凛神情尴尬地站在天印身后。

不想他连头都没回一下:“靳凛么?别来无恙。”

“……”靳凛有很多话想问,被他这么一回,居然不知该从何提起。

“今日天气仍旧不好,看来你们也过不了江了。”

靳凛抬头看了看天,忽而惨淡地笑了一下:“是啊,老天爷比人有情有义多了,竟也懂伤怀为何物呢。”

天印自然明白他指桑骂槐,却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

若说之前还带着疑问,这声笑已将靳凛心里的怒火全都勾了出来,转头看到不远处谨慎盯着他的唐门弟子,那团火烧得更旺了:“师叔,不,现在我该叫您一声唐门少主了,千青是因为去寻你才落得那般地步,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吗?”

天印一手撑在腰间,悠闲地似在欣赏对岸风光:“我向来在意的只有自己。”

“……”靳凛咬了咬牙,不吐不快般道:“尹阁主派门人打探过,听闻那日对千青下重手的人就是你。此事我还不曾告知玄月师叔,请您解释清楚,免得造成误会。”

天印低笑了一声:“没什么误会,的确就是我。”

“……”靳凛脸色铁青,手一把按上腰间长剑,那些唐门弟子立即向他迫近了几步。他闭了闭眼,似在努力克制,再睁眼时,已隐隐含泪:“千青没了。”

天印的背影陡然一僵。

靳凛忽而抽出长剑,愤怒地吼道:“你听见没有?千青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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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三匹快马在土地庙前停下,天印率先翻身下马,丢开缰绳,扫了一眼靳凛:“你最好别骗我,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靳凛苦笑了一下:“如今的你,心中还有旧情一说么?”

天印没理他,大步朝庙里走。身后的珑宿疾步跟上,被他阻止:“我自己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

珑宿只好留下。靳凛却是由始至终都一动不动,显然本就打算让他独自面对这一切。

土地庙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靳凛之前不仅说千青已于前日去世,还说折华在此地守丧,但天印粗粗一扫便发现庙中根本空无一人。正打算出去找靳凛算账,忽而感到有风从神像后方吹来,他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里还有个后门。

门板已经被蛀得不像话,一半斜挂在门框上,另一半不知所踪。天印身量高,将头低了又低才穿过去。后方竟是一个院子,茅草足有半人高。不过当中一块显然有人清理过,平整的很。

他忽而呆住。

那块地上立着座坟。

新坟,可以看出表面的土还带着湿润的色泽,在周边茅草包围之下,几乎要被人忽略。坟前竖着个木牌,简陋粗糙,连上面的字也粗糙的很——

“千青之墓——师父玄月泣立”。

字用血写成,比平常更加歪七八扭,玄月的字迹向来难以模仿。

天印一步步走过去。

靳凛本身就不会骗人,更别说性情率直的玄月。天殊派号称大派,除了武艺精湛之外,行事作风却简直可以说单纯,只出了一个骗子,那就是他天印。所以他完全可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千青,确实已经死了,就埋在眼前这片土地之下。

天印几乎面无表情,手搭在木牌上时,除了觉得木头有些刺手之外,心情甚至可以称之为平静。

一年前他抱着她回天殊派时,她也跟死了一般,可后来还是熬过来了。她根本不是个容易死的人,可是现在她就躺在脚下。

“死了……”他盯着坟头,低声喃喃:“居然真死了……难以置信,你熬过了那样的险关,居然会死在我手里……”

手下的触感似乎变成了她的发丝,不久前她还扑进他怀里说:“水伯,你带我走,永远别在人间出现了。”

呵,他没信守诺言,她便自己走了,此后真的不会再在人间出现了……

“咔哒”一声,木牌在他手下碎成两半,颓然地掉在地上。他忽然抽出腰间的剑,几剑削去坟头,然后蹲下去铲土。

死也要见尸!他骗了她这么久,谁知道她会不会反过来骗他一次。

最好是骗他,那样下次见到她还可以好好算算账!

剑并不适合铲土,他干脆丢开剑用手去扒,泥土松散,填的并不严实,比想象中进行得快,不出半刻便深入了一尺。这过程里他几乎什么都没想,思绪是空的,大概根本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手指忽然碰到什么,僵硬冰冷的触感。他的手指滑过那熟悉的布料,蜷缩了一下,缓缓收回来。

手心里躺着那支他送的簪子。

“呵、呵呵……”天印忽然笑起来,像是看到了好笑的东西,那笑声到后来居然变成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居然真的就这么死了,居然就这么点儿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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