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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算什么(183)


释家的宅子最后被抵押出去,梧城令不花一文钱得到了这栋园林,高兴之余,也就松了松手,示意梧城世族与商贾们适可而止,落井下石捞好处是一回事,逼人上绝路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在这样的“慈悲”下,释沣最终得以留了二十两银子,与释家几个忠心的老仆人一起,雇了马车,带着双亲准备离开。
梧城,这个伤心地,他们是再也不准备回来了。
“…我躺在颠簸的马车上,看着暗沉的夜色,从前种种譬如一场大梦。曾经想离家出走,对双亲兄长的怨言都显得那么天真可笑,真正的灾祸能毁灭一切,外人的险恶用心,是将你踩进深渊,连活路都是他们傲慢施舍的,与之相比,受些漠视,不被在意,又算得了什么。”
释沣陷入悠长的回忆中,有些恍惚的叹了口气。
那个夜里他安慰双亲,离开东宁郡,去偏僻的乡间,先买几亩田地宅子安顿下来,其他事再一步步解决,以后他能撑起释家。
失去的伤痛永远存在,可未来不是没有希望。
可惜翌日一觉醒来,他的双亲不见了。
释员外拖着病体,带着他的妻子,他忠心的老仆人们,拿走了所有银子,只留下一个行动都不利索的老嬷嬷给释沣,就这么径自上路了。
“老爷说,大少爷的尸首还躺在安阳的义庄里。”老嬷嬷告诉释沣释员外的去向。
“安阳的案子还没有结,兄长…商队所有人不是都被官府安排下葬了?怎么可能躺在义庄?”
“那是乱葬岗,大少爷怎么能受那种委屈。”
“……”
许久之后,释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要去安阳?”
“是,老爷太太说了,不想去什么乡下买田地窝囊过日子。他们下半辈子要活在大少爷身边。大少爷没后,逢年过节也没个人烧纸钱供吃食,可怎么得了!”
释沣全身僵硬,有那么一瞬,他简直怀疑连嫂子都不是自缢,而是母亲“送”她下去陪兄长解闷的。
释员外夫妇将他们对长子的偏爱,做得这般理所当然,甚至到了释沣无法理解的地步。
——当面告诉释沣,他们要去安阳,这很难么?
不,他们一声不吭,就跟以前一样,小儿子想什么他们毫不关心,也不在意。他们带走了银子马车,连仆人都没忘记,却抛下了释沣。
释家还剩下的这些老仆,都是十七年前迁徙到梧城时,就跟在身边服侍的,据说是关中老家带过来的。这个老嬷嬷也不例外,她习惯了主人家对幼子的态度,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还絮絮叨叨的说:“大少爷的仇还没报,案子没结凶徒未伏法!释家不能就这么算了,小少爷你怎么能说得出跑乡下躲着这种话,老爷昨晚气得睡不着,这才连夜走了!”
“……”
要怎么报?官府的门路,没有钱怎么打通关节?他们是不是忘了,释家的房子就是梧城令这个小小的地方官空手套白狼讹诈走的,释家的生意就是在梧城令坐视下被其他人瓜分,各种假冒借据上盖着衙门的印记,释家败落至此,蒙谁所赐?
释沧死得冤,可想要报仇,首先自己得好好活着。
嬷嬷一个老妇人不知就算了,连释员外也——
“小少爷,我老啦走不动了。老爷慈悲,给了我一点钱算作遣散养老,你不要惹老爷生气,快点追上去罢,老爷太太会原谅你的。”
嬷嬷念叨着,释沣却眼神发直无心去听。
他当日就再次病倒,本来大病初愈后身体就虚,又赶上释家大变,这段日子劳心费神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离开梧城,又遭遇这样的打击,身体当即就撑不住了。
他在历经世情炎凉后,刚觉得自己是释家人,血脉亲情斩之不绝。
毕竟五根手指尚有长短,双亲偏疼子女,是人之常情,做得太过分偏颇,仍旧是有生养之恩的父母。一家人关起门来,再大的矛盾也不过方寸之间,外人要毁掉释家时,可不管谁在家说话好使,谁又是释员外最得意的儿子,一样欺凌碾压逼迫。
“我以为自己幡然醒悟,不再有少年意气,要安顿双亲,要让释家重新起来,要用漫长的时间大量的心力去查兄长的死,去报复梧城那些贪婪的家伙。前路坎坷,可我年岁还轻,不懂的能学,不会的能想,十年八年,总有那么一天…”
“师兄。”陈禾紧张的握住释沣的手,不敢让他再说下去。
只设身处地的一想,陈禾都觉得骨子里冒寒气。
世上心病最难医,十七岁时释沣身心俱疲,绝望与怨恨丛生,这一倒下,只怕比之前病得还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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