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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难为(6)

他接过一边喜婆递上的红绸,一端自己牵着,一端交给玉枝,声音不高不低的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各位亲朋好友,伯玉这便将玉枝接回去了,以后定当好好待她。”

董员外似乎对他很满意,立即回道:“伯玉啊,你有这句话我便安心了,你便领着玉枝去吧。”

玉枝稍稍怔忪了一瞬,手中的红绸突然紧了紧,这才知道文大少爷已经开始走了,自己却还没动。她心里一惊,赶紧上前,连一边的喜婆也没来得及搀扶她,身边的宾客有人小声笑出声来,她在盖头下的脸顿时红了。

玉枝这下学聪明了,由喜婆扶着,她集中了精神,紧紧的跟着文大少爷,一步也不敢丢。脚下铺着的是红布,一直延伸到外面。玉枝穿的鞋底黏着两张红纸,免得她待会儿沾着地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了院门口,文大少爷抬脚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似乎是脚没踩稳,身子晃了晃。玉枝怕别人再笑,也不顾其他,反正两人离得近,干脆伸手扶了他一把,手一接触到他的手掌却是吃了一惊,这春日融融的四月,他的手竟冷的像冰一样。

文大少爷不动声色的稳住身子,玉枝要抽回手之际,他却像是故意一般捏了捏她的手指。玉枝突然觉得这人简直有些登徒子的潜质,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与他已经要做夫妻了,人家捏捏手也没什么。她抽回手,跟着他出了门,在震耳欲聋的喜乐声走到了花轿边,乳娘拿着一块镜子向轿中照了照,喜婆搀着她坐了进去。

玉枝坐入轿中后,只听见外面欢声笑语不断,没一会儿似乎是文大少爷上了马,喜婆高声叫道:“新人起轿--”

一声刚过,玉枝已经听到耳边隐隐传来周氏的哭泣声,她爹爹董员外肯定也在流泪,只是不好哭的这么大声罢了。

玉枝坐在轿中随着轿子上下颠簸想着这些年的过往,那些往事一幕幕从脑中闪过,太多太多,好像一切都不甚真实,就好似做梦一般,连同现在也像是在做梦一般。

轿子颠的太过舒服,没一会儿玉枝竟在轿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多久,她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眼中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原来自己竟躺在地上。刚要起身,只觉得后脑勺疼的厉害,她转头看了看,四周是一片竹林,再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自己竟是在明月庵的后山上。她震惊不已,怎么自己回到明月庵了?

正在奇怪,一边突然有声音传来:“你醒了?”

这声音清脆又不失柔和,玉枝疑惑的偏过头看去,一个少年穿着青色衣裳坐在她旁边,转过脸看着她笑了笑,“要不是我,你可要一直躺在这里了。”

玉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你是大夫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少年笑了起来,“你从哪儿看出我是大夫了?”他说话间,额前的碎发落下挡住了视线,便自然而然的抬起一只手捋了捋那缕碎发。

玉枝只随着他的动作看到他手腕上有颗嫣红的小痣,虽然不大却因为颜色鲜艳很是显眼……

6

洞房尴尬 ...

玉枝还想再问少年问题,突然感觉身下一震,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是在梦里,现在是轿夫们落了轿子才把她给惊醒了。

她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轿夫们这响动够大,否则自己要是睡的不知道醒可就要闹笑话了。她伸手在盖头下拍了拍自己的脸,没事居然梦到过去了,差点误了正事。

喜婆在外面高声道:“新人起——”

花轿往前倾斜,轿门被打开,一只手伸了过来,仍旧是那般苍白的颜色。玉枝伸手搭上,也仍旧是那般冰冷的触感。那只手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带出了轿子,外面围观的人立即出言恭贺,鼓乐之声大奏。

玉枝由喜婆扶着,手中紧握着那根红绸,跟着文大少爷进了文家的院门,又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才进了前厅。

玉枝听闻文大人在外为官并未回来,原先以为这堂上做的只有文夫人一人,却不曾想还看到了另一双绣鞋,看到鞋面上绣的寿字图样,她这才想起来文家的太夫人还在世,这位定是太夫人了。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耳边高声响起:“新人拜堂,一拜天地——”文大少爷领着玉枝转身微微欠身而拜。

声音又道:“二拜高堂——”玉枝跟着身边的人转身,看到下方地上摆了软垫,知道这是要跪拜了。

跪拜起身之后,中年男子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夫妻对拜——”喜婆扶着玉枝侧过身子,微微欠身,朝对面的人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这一声响起,玉枝被喜婆扶着起身,由手中的红绸引路,跟着文大少爷到了一处院中,玉枝只听到四处喧哗的声音,知道院子里肯定也都是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一边高声喊道:“撒帐,撒帐东,新人齐捧合欢钟。才子佳人乘酒力,大家今夜好降龙 。撒帐,撒帐南,从今翠被不生寒。香罗几点桃花雨,携向灯前仔细看。撒帐,撒帐中,管教新娘脚朝空。含苞迷惯风和雨,且到巫山十二峰。撒帐,撒帐西,窈窕淑女出香围。厮守万年偕白发,狼行狈负不相离……”伴随着这喜庆的喊声,玉枝身上落下稀稀落落的小颗粒,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到了房中后,喜婆扶着玉枝在床边坐下,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文大少爷给了赏钱,她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鹊芽儿和乳娘自然也一并离开了,还顺带帮小两口将堵在外间门口的人都给赶走了,连门也关好了。

房中只剩了两人,玉枝有些局促起来。两人许久相对无言。她垂着眼,盯着身边那人的靴子,手指紧捏着喜服的一角,暗暗揣摩着这人怎么还不出去陪客人呢?

正在想着,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一道平淡清冷的妇人声音传了进来:“伯玉,开门。”

玉枝只听到身边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知道是文大少爷走过去开门了。

“娘,您怎么来了。”

“娘有些事情,你去前面招待宾客吧,记得不要饮酒,叫安叔给你用白水顶替,可别忘了。”

文大少爷应了,出门走了。玉枝听到这番谈话才知道这人是她的婆婆文夫人。正在想着她怎么来了,文夫人已经进了里间,到了她的跟前。

玉枝反正顶着盖头,就装作不知道,看着她的绣鞋,等着她开口。

过了许久,文夫人终于开口道:“媳妇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玉枝起身朝她微微欠了欠身,“母亲安好,玉枝给您问安了,母亲有什么话请尽管开口。”

文夫人“嗯”了一声,“坐下吧。”

玉枝退着坐回了床沿。

文夫人的脚步在她身边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似乎在想着要怎么开头一样。玉枝突然想掀开盖头看看她的神情,她实在好奇自己的婆婆不招待宾客,跑来找自己要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话又让她这么难以开口。

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玉枝几乎已经快要忘了眼前还有个人的存在了,文夫人终于开口了。

“玉枝,我想告诉你的是,伯玉的身子不太好,这个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玉枝当然立即点头,“玉枝的确不知。”

文夫人倒没想到她这么平静,心里放松了些,“那么现在告诉你了,你也知道了,我要跟你说的是,伯玉的身子不好,你做娘子的,该为他多着想些才是。”

玉枝赶紧称是,“谨遵母亲教训,玉枝记下了。”

文夫人看着她的盖头点了点头,“那就好,只是还有件事我要事先跟你说清楚,玉枝你要仔细听好了。”

“是,母亲请说。”玉枝仍旧恭谨。

文夫人道:“其实伯玉本不该在这个当口成婚,但是太夫人说你已经年满十五,耽误不得,应当遵循老太爷的吩咐早早的迎娶过来,所以才会这么快给你们操办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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