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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没法过了(43)

副将这才收了声。

这时有参将提议道:“为防吐谷浑和晋军里应外合,将军当严守城池,断了他们的联络。”

拓跋康深觉有理,立即吩咐下去。

秦国分出去的十五万大军到了益州,立即被荀卓和张兆咬住,双方势均力敌,没分出胜负,就这么拖着。这十五万大军本指望速战速决再回头支援拓跋康,此时却如入泥沼,难以脱身。

七月初九,拓跋康派兵出击晋军。

穆冲和秣荣奉卫屹之命令,再退三十里。

卫屹之有心与吐谷浑内外夹击拓跋康,但消息被断,无法协调一致。

正苦思对策,拓跋康所在的边城内传出了鼓乐之声,秦军和晋军都大感意外。

拓跋康命人去查,原来城门处有一群被困的汉族伶人,因两军交战无法回归故土,思乡情切,忍不住以乐声寄托哀思。

“汉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歌啊曲的。”

拓跋康是外族人,不太懂汉人的音乐,听着忧愁婉转只觉心烦。好在那乐声没多久就停了,他将精力投注在战事上,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

卫屹之却听出了门道,对副将们道:“本王上次见吐谷浑国主时听过这乐曲,是晋国伶人所奏,曲名《哀有道》,说的是当年蜀中名将领战败后的愁闷哀怨,看来吐谷浑尚未准备好,在向我们报信。”

秣荣迟疑道:“郡王觉得可信么?”

卫屹之稍稍沉吟:“这样,你明日去应战,试探一二,若这群伶人以乐声示警,今日猜测必定属实。”

第二日,秣荣只率三千轻骑骚扰了一下秦军,待其反扑便急忙后退。城中果然又传出乐声,乐点急促,万分紧张,片刻便停。

卫屹之的猜测坐实,又退十里。

拓跋康见他一退再退,担心反中诱敌深入之计,便命将领们出来挑衅谩骂,激他出手。

“长了一张美过娘们儿的脸,也生了娘们儿的胆,连出战都不敢呐!哈哈哈!”

穆冲和秣荣都忍耐不住,卫屹之却一脸平淡,甚至每天还骑着马在阵前露个脸,毫不介意的样子。

骂了许久,连拓跋康都没耐心了,战还是没打起来。他要追击,卫屹之就退避;他要返回去打吐谷浑,卫屹之就再追上来骚扰。

烦不烦啊!

七月末的深夜,月明星稀,城门处又传来伶人的乐声,却不同往常,只有一人在击筑,乐声铿然,直上尘霄。

卫屹之当即穿好铠甲,秘密召集将领准备出兵。

秣荣不解:“郡王为何忽然要夜袭?”

卫屹之笑道:“这是当初高渐离为秦王所击之曲,今夜正是刺秦之时。”

拓跋康人在睡梦中被冲天火光惊醒,迅速起身应对,来不及穿铠甲便出去迎战,勇猛不减。

他本以为是晋军想以少胜多才趁夜偷袭,哪知前些时候还没整顿好的吐谷浑军队竟从后方杀了过来,两方会合时机一致,杀的他措手不及。

两员大将战死,拓跋康怒火中烧。好在他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连忙将大军撤出城池,奔往益州。此时他才明白卫屹之打的主意,原来一早就计划着里应外合打退他再在益州补上一战。

虽然益州只有卫屹之十万兵马,但他人困马乏,损失惨重,那边十五万人马也拖得劳心劳力,恐怕不妙。

拓跋康越想越愤恨,跑出很远,调马回头,熊熊火光里,卫屹之正搭箭指来,他慌忙出逃,再不敢停。

此战卫屹之耗时日久无非是想保存晋军实力,所以拓跋康逃到益州后,一旦有赢战的可能,他便急调荀卓和张兆回营。

吐谷浑国主自然欣喜非常,盛邀卫屹之去都城,要好好款待他。

卫屹之很意外,还以为那些伶人是和上次一样跟随国主来了边城,原来国主还在都城。

此时在宁州等待许久的桓廷早已按捺不住,一见战事平定便要求出使吐谷浑。

卫屹之提出要与他同去,他却连连摆手拒绝:“不是我不愿与你同去,只是这次是我第一次做大事,你要让我好好表现,否则回去如何向表哥交代啊。”

“那好吧,恩平一路顺风。”

“顺呢顺呢。”桓廷得到了他的军力保护,出了大帐就招呼沐白走人。

穆冲这几日被穆妙容烦的头疼,都是为了见武陵王,所以此时见他空下来了又没去吐谷浑,便赶紧邀请他去府上宴饮。

他打着庆功的名号,又邀请了其他将领,卫屹之也不好拒绝。

宴饮完毕,众人退去,卫屹之却被穆冲拖住,非要请他留宿府中。

刺史的府邸的确是宁州最好的,何况此战穆冲有功,卫屹之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答应。

住所是上次给谢殊住的院子。卫屹之推门看到屏风,想起那日披着女装的谢殊,再想想数月前的那场梦,无奈叹息。

刚刚坐下,有人敲了敲门,没等他应声,来人已径自推门而入。

他抬头看去,盛装打扮的穆妙容娇俏地站在门口,盈盈下拜:“参见武陵王。”

“免礼。”卫屹之不动声色。

穆妙容上前,将一只香囊放在他眼前:“武陵王再退敌军,保家卫国,妙容感佩在心,特地亲手缝了这只香囊给您,宁州日暖夜冷,气候不定,这里面的药材有强身健体之效。”

卫屹之推回去:“多谢,只是本王不喜浓香,从不佩戴这些物事。”

穆妙容一愣:“怎么会,丞相明明说……”

卫屹之挑眉:“丞相?”

“呃,我有个奴婢,名唤承香,她与我说……说武陵王应当会喜欢这些。”

“哦?她对我倒是了解。”卫屹之似笑非笑。

穆妙容什么好处也没得到,气呼呼地回去写信给谢殊抱怨。

还说女子亲手缝制的香囊别致精巧,男子最是喜爱什么的,骗人!

诶?不对,丞相好男风,本来就不可能知道真男人喜欢什么啊。

穆妙容欲哭无泪。

第二日一早,卫屹之刚起身,苻玄进来禀报说有一群伶人被困在边城,守军们不知道该不该放行。

卫屹之想起之前的报信的乐声,忙吩咐他将那些人招来相见。

伶人共有十二人,都是上次被谢殊送去吐谷浑队伍里的,为首的正是楚连。因为吐谷浑国主极爱听击筑,他技艺出众,很快就被擢升为这群伶人总管。

十二人敛衽下拜,向卫屹之行过礼,全都垂着头不敢作声。

卫屹之问楚连:“你们向来跟随国主,怎么会自己跑到边城来。”

楚连没了往日的憔悴,墨发白衫,温文恭谨:“回武陵王,先前国主生辰,小人们献艺博乐有功,得了恩典,可以回国探亲。有一些人嫌路途遥远没有回来,只有这十一人上了路,小人身负总管职责,领他们回国,之后还要再带他们返回吐谷浑。”

“原来如此。”卫屹之又问:“之前那乐声报信,是何人的主意?”

“是小人。”

“哦?你是如何想到这方法的。”

楚连有些尴尬:“说来惭愧,小人年少时迫于生计,时常要去远处偷食,每次都与伙伴约定放风信号,一有人来便靠这法子示警逃跑,与这方法大同小异。上次国主招待武陵王,小人看出武陵王音律造诣,便斗胆去请示吐谷浑的二位将军,他们也乐意一试,小人这才和大家一起奏乐传信。”

卫屹之连连点头:“难怪谢相也总对你赞不绝口,果真是个人才。”

楚连疑惑地抬头:“丞相为何会对小人赞不绝口?”

卫屹之失笑:“你不是他的恩人吗?”

楚连更疑惑了:“小人怎么会是丞相的恩人?”

卫屹之见状不对,叫苻玄将其他伶人领走,又亲自掩好门,回来再问:“你上次托本王捎曲谱给谢相,分明与他是旧识,怎么又做出与他毫不相识的模样来?”

楚连这才明白:“武陵王见笑,是因为丞相与小人一位故人容貌相似,小人时常挂念那位故人,又不知她行踪,只能借丞相表达思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