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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地之城(35)

关跃冷笑一声:“她跟别的姑娘又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哪儿都不一样。”关跃顿一下,吐出两个字:“执拗。”

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闭上薄唇。

“也是有恒心啊。”阿古远远望一眼:“真漂亮。”

关跃叼着烟朝那边看了一眼,马背上的女人黑裤白衣,长发在风里飞舞。

他什么也没说。

第28章

言萧还真学会了骑马。

不是很熟练,但也像模像样了。

代价很惨烈,腰酸背痛。

这晚躺在阿古家的蒙古包里,上半身是僵的,下半身是麻的,浑身散了架一样,她睁着眼睛,半天都睡不着。

但心里的感觉很爽,说不上来爽什么,她就是很爽。

言萧在黑暗里,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到后半夜就彻底睡沉了,她做了个梦,梦到她压着关跃倒在草地上。

他皱着眉推她:“言萧,起来了。”

她扬着调子“嗯”了一声,没有动。

他又说一遍:“言萧,该起来了。”

这一声清晰了许多,言萧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这声音就在蒙古包外面。

天刚亮,隔着层帘子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影,关跃在外面说:“起来,人来了,该走了。”

言萧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后面还梦到了些什么已经全给忘了。

外面太阳没露头,清晨的天是阴的,风吹到脸上有点凉。

言萧洗漱完随便吃了点阿古做的馃子,背着包走出草场。

关跃已经在越野车里等着了。

阴天里,黑色的车看着也发暗,一个老人坐在车后排,头上戴了顶旧帽子,整个人看起来也像是旧的,陷在那阵阴暗里毫不起眼。

言萧走近才认出他是谁:“路伯?”

路伯点点头,隔着车窗冲她咧开嘴,干笑两声:“是我。”

言萧说:“原来要等的人就是你啊。”

“是啊,你们关领队发了话,谁能不来。”老人家嘀嘀咕咕。

“怎么,有钱赚你还不想赚了?”

路伯扯了扯嘴角,看着就是为钱而来的。

关跃在驾驶座里按了两声喇叭,提示该上路了,言萧拉开车门坐进去。

路伯闭上了眼,其他两个人不好开口吵他,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只有关跃需要的时候才会问一句,这时候他才会睁开浑浊的眼睛指一下路,再闭上接着睡。

安静地开了两个多小时,言萧也有点昏昏欲睡,转头看见车窗外阴沉的天际线被一片厚重的黄割裂,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黄色扑入眼里。

瞬间睡意全无,沙漠到了。

关跃把车窗合上,车没减速,直冲入沙地,扬起来的沙子如同烟幕一样遮挡住视线,有的飞溅地老高,砸在车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渐渐进入沙漠深处,车轮陷在柔软的沙子里前行,四周都是沙丘,方向难辨。关跃依然开得很稳,没见他借助任何工具,就这么一路开着没有停顿。

快到中午,天还是阴的,但温度明显升高了。

车轮下逐渐不再柔软,地面越来越坚硬,荒漠出现,偶尔可见零星的矮草和胡杨。

半小时后,眼前突兀地冒出一片绿洲。

车开进去时地势往下,这片绿洲更像是个谷地,四面环沙,也没见到有水,但有一丛一丛的绿草,也许是有地下水。

关跃停了车,转头叫路伯:“下来吧。”

言萧最先下车,后排的路伯睁开眼,清清嗓子,弓着背跟在后面钻出来。

绿洲并不大,方寸天地,一眼看得到头,像一片黄布里落入了一颗圆形的绿宝石,可能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彻底被黄沙吞没了。

关跃在后备箱里取了一杆洛阳铲,提在手里,走在最前面。

走了几十步,他停了,手里的洛阳铲一提,拧上杆,往地里扎下去。

大概是因为干燥的缘故,带出来的土泛着灰白。

言萧对这些不是很懂,只听说过一种五花土,见到了就代表下面一定有古墓。

下了十几铲,关跃拨了拨铲子里的土,抬头叫了一声:“路伯。”

路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得老远,正在吧嗒吧嗒地抽一杆旱烟。

关跃的声音比平常更沉,这一声好像包含了其他什么意思,路伯持烟的手不自觉地停了,捏着烟杆在地上敲了敲,扶着膝盖站起来。

慢吞吞地走到跟前,他看了两眼地上被刨松的土,绕了两圈,停下来,脚尖点了点:“在这儿下铲试试吧,这里看着才像是有东西。”

关跃转头又去车上拿了两把铁锹过来,递了一把给他。

路伯磨磨蹭蹭地接了,跟他一起照着刚才说的位置往下挖。

土质坚硬,两个人很难快速挖出一米的深度,这不是个轻而易举的活。

很快温度越发升高,沙漠里比其他地方更加干燥闷热。

两个人停下来休息,顺便吃午饭。言萧拿了带来的干粮给路伯,他不接,只吃自己带来的烙饼。

言萧也不勉强他,这老头总是古古怪怪,她也习惯了。

她转头,眼神追到关跃身上,他站在后备箱那里,手里拿了瓶矿泉水在喝,身上的外套早就脱了,只穿着黑色的背心,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肌肉线条毕显。

水喝到一半,剩下的水他举起来倒在了脸上,抹了两把,脸上胸口都水津津的,一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言萧也不回避他的视线,走过来说:“给我留点水。”

关跃说:“自己拿。”

后备箱里还有。

言萧不拿,反而拿了他手里的瓶子,还剩了一口,她仰头喝了,雪白的颈项舒展,喉头一动,慢慢咽下去。有一滴滚过下巴尖,也被她的手指挑着送进了嘴里。

关跃看着她,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和平常一样,却在喝下这口水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别浪费,这里又不是上海,不是你教我的么?”言萧不忘解释一句,把空瓶扔进后备箱,拍拍手就走了。

走得这么干脆,仿佛就只是来喝口水的而已。

关跃紧紧闭着双唇,直到她走远,用力按上后车盖,拿了铁锹回去继续挖坑。

路伯也就前期帮了点儿忙,后面完全是关跃一个人在干活。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梆梆的两声闷响,铁锹敲到了什么东西上。

坐着抽烟的路伯猛地跳了起来:“小心点,好像有东西,别刮坏了!”

他的脚步很快,老人的迟缓突然不见了,快走几步过来,跳进坑里,差点没摔一跤。

关跃早就停下来了。

言萧走过去,往坑里看,路伯蹲在那里,用手抹开土层。

一块暗的发黑的石头露出来,平平整整,只一眼,她就看出这和那个墓坑里四面墙壁的石头是一样的材质。

她跟着跳下去,从包里拿出把细毛刷,蹲在路伯对面,仔细刷掉上面的灰尘。

完整的石块露了出来,方形,像个盖子,又像块石碑。

言萧看一眼路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

灰尘没了就发现石盖上有花纹,刻得很深,但有磨损痕迹,也许是被动过了。

言萧盯着花纹看了很久,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站起来,余光瞥见有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就知道关跃在等着她的定论。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上面的刻纹风格跟玉璜上的一致,刻的应该是狼眼,也就是狼身上最重要的部位,这里说不定真跟猃狁有关。”

路伯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没人回答他,关跃蹲下去,动手去挪那块石盖。

路伯忽然说:“你别动,我来。”

关跃松开手,还真交给了他。

路伯从口袋里摸出几根长长的铁片,薄薄的,瞧着却很坚硬。他握着锹柄当锤子,分四面把它们紧贴着石盖敲进去,然后一根一根去掰那铁片,慢慢地在石盖和土层间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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