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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失国体(17)

应璟年幼丧父,母亲孱弱,多亏时任黄门侍郎的伯父应怀义将他们接来洛阳照料,才免于颠沛流离。

应怀义膝下只有一女,数次想将应璟过继为子,对他视如己出,多方延请名师,严加教导。

然而应璟的母亲生得十分美貌,其妻刘氏多疑,怀疑是她蛊惑了丈夫才会如此,连带对应璟也心生厌恶,多方阻挠,终究没能让应璟过继入门。

应怀义的女儿天生好强,恨应璟夺走了父亲宠爱,又总听母亲抱怨,心中积怨颇深。后来先帝登基,她入宫中为妃,刘氏母凭女贵,对应璟母子愈发苛刻。

不久应怀义因病离世,应璟在刘氏眼底自然再也待不下去。有个厌恶自己的堂姐在皇帝身边,他也无心出仕,干脆远去西北建立军功……

荀绍记得年少时曾有一次众人饮酒作乐,醉后胡侃,有人问道何为世间最难忍受之事。

荀绍道:“无酒。”

应璟倚着大石,半眯眼眸,低声说了四个字:“寄人篱下。”

她当时不明白,那日听永安公主说起他的往事,才豁然回忆起这桩往事。

应璟微微蹙眉:“公主告诉你的?”

荀绍答非所问:“我记得你当初在西北立过大功,但自雍城被困之后却忽然说要回都做文官。你当时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做文官油水多,其实是因为腿伤无法领兵了吧?”

应璟默不作声。

荀绍道:“你既然明白无法领兵的感受,为何不能成全我?”

远处传来钟鼓之声,应璟挑眼看来:“别跟我来这套,有事朝上说。”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之前要给文取名,有基友说就叫《有事朝上说》。

其实这名字不错的,但是我一时脑抽,当时就问了句:不会联想成《有事床上说》吗?

被拍,告吹,默哀……

☆、十四章

周丰容已经点齐兵马,今日朝堂之上就要跟幼帝辞行,不想中间宁都侯忽然提出荀绍有意随军出征,惹来一片哗然。

太后极力赞成,连先帝都给搬了出来,说他以前在世时就觉得荀绍是天生的将才,将她称赞的天上有地上无,随军出征绝对是好事一桩。

周丰容却不同意:“臣手下副将齐备,荀东观虽然身怀武艺,但终究身为女子,又是未来皇后,战场厮杀,刀枪无眼,若有差池,臣担待不起。”

荀绍只顾着打通别的关节,却恰恰忘了周丰容这关也不好过,忙道:“陛下、太后容禀,臣自十三岁出入沙场,虽不能说战无不胜,却也不至于将自己落入险境。何况臣正是与陛下订有婚约,才更该身先士卒,保家卫国,还请陛下和太后成全。”

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幼帝身上又起一层鸡皮疙瘩,看看舅舅,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再看看老丞相,也是沉默。

周丰容心高气傲,自有一套原则,怎可轻易破坏,仍然不肯,理由越搬越多,连其他大臣也开始附和。

荀绍掀了衣摆跪下,对幼帝道:“陛下已经答应了臣,君无戏言,请陛下速速下旨。”

周丰容不料幼帝已经同意,怔了一怔,想到刚才那么多话都是白说,脸色不禁沉了几分。

下了朝,荀绍追上应璟,趁左右不注意,悄悄问了句:“你既然不阻拦,又何必特地将此事拿上朝说。”

应璟斜睨她一眼:“我是忠臣良吏,唯陛下马首是瞻,陛下同意了,我自然不会阻拦你,只不过这下你该明白周大将军有多不欢迎你了吧。”

荀绍心里当然很不舒服,但周丰容就是那样的人,何况此行前去是为了防着他暗中搞鬼,这些不快暂时搁下再说。

眼看要到宫门,荀绍转了个方向要去东观宫,却见饭桶快步走了过来,在应璟耳边说了些什么,二人迅速出宫离去了。

她想起宫宴那晚他们也是这样,也不知道这对主仆最近在干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

洛阳城中有酒家名太白楼,酒菜不是最好,却是最贵的,因为此处往来最多的是高官贵族。

范一统站在二层最里面的雅间里,贴着窗口朝隔壁迅速探身看了一眼,对应璟道:“公子,似乎还是那些人,也还是周大将军为首,半个多月来就没变过。”

应璟坐在桌边抿了口酒:“拿本侯私印去见店家,他知道该怎么做。”

范一统称了声是,推门出去了。

这一去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范一统身上全是灰尘,边拍边道:“属下在暗间里听了许久,他们讨论了许多国事,言辞间对公子颇有不满。”

应璟放下酒盏,“那些就不用告诉我了,如果他们有什么计划或安排,你就直说?”

“有是有,但各执一词,争论不休,直到走时也没结果。”

应璟想了想:“周丰容心高气傲,但有一点好,为人正直,不屑阴谋诡计,虽有心对付本侯,一时之间却未必能下手。你将这些人名单拟出来,以后慢慢清算。”

荀绍晚上一回去就专心擦拭起自己的盔甲和武器,竹秀在旁边围着她直转圈:“我不能跟去吗?”

“这次不是西北军,带上我已经惹了大将军不快,你还是算了。”

竹秀皱眉:“既然人家不高兴,你何必跟去啊?”

荀绍停下动作,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他没事罢了。”

竹秀诧异地看她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哦,原来你中意的是这位大将军!我记得你哥哥与我说过这回事,我竟给忘了。”

荀绍埋头继续忙,当做没听到,灯火晦暗,刚好遮了她半张红透了的脸。

这次从洛阳出发的军队共有五万,全为轻兵,可以沿途追击流窜的鲜卑游勇,到东北后才会和当地驻军会合。

第二日一早,天光微亮,荀绍已然起身,整装上马,赶赴城门。

周丰容到的比她还早,正在吩咐下属什么,周围百姓将路堵地寸步难行,也不知是来送行还是来围观的。

竹秀跟来送荀绍,她怕冷,裹紧披风还直搓手。转头看到周丰容身夸烈马,英姿慑人,贴去荀绍耳边道:“我倒是能理解你为何看上他了,只是他似乎眼里没你啊,都不看你一眼的。”

荀绍无力叹息:“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就别在这时候来磕碜我了。”

竹秀还要说话,转头看见远处有人骑马而来,忽然兴奋地喊起来:“咦,快瞧,军师来了!”

荀绍闻言一喜,打马过去,迎面一人一骑,是个白面无须、青衫落落的中年文士,老远就朝她抱拳行礼:“少主,许久不见了。”

军师姓霍名江城,是荀家家臣,也是西北军中的老人了,还是循着以往的称呼,叫荀绍父亲主公,叫她少主。

“军师终于来见我了,诶?你没跟荀将军一起回去?”

霍江城笑道:“将军是急着要走,但有些事情耽搁了,就在驿站多留了几日。属下听闻少主要出征平叛,特来相送。本来将军也是要来的,但他有公务在身,走不开。”

荀绍摆摆手:“军师有心为他说话我岂会不知?犯不着,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霍江城知道分辩无用,笑着摇了摇头。

刚说几句话,那边就下令开道了,荀绍与霍江城匆匆话别,连和竹秀说话的时间都没了,策马奔进队伍。

周丰容抬头恰好见到这幕,荀绍自那文士身前策马回身,矫若游龙,身姿纤秀,看脸端雅秀丽,只眉目间有几分英气,背后一杆长枪却是烈烈指天,瑟意肃杀。这画面不知怎么,忽而叫他生出些许熟悉感来。

霍江城退到路边,周丰容经过时看了他几眼,忽然勒马转头,向荀绍走来:“刚才那个与你说话的,可是个军师?”

荀绍愣了一下,点点头:“是。”

周丰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许久,忽然道:“我记起来了,你是那年与我一同驰援凉州的那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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