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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68)

施子光的大名多年不曾入耳,没想到再听到居然跟代城主有关。

而师雨这一去,居然连着几日都没回来。墨城官员闻风而动,纷纷登门霍府询问此事。

霍擎也是焦急得不行,见众官在此,忽而心生一计,请诸位官员联名上书,为师雨请命,连装病至今没好的刺史也难以幸免。

老宰相也很头疼,他奉旨而来,是为了处理乔定夜,怎么也没想到乔定夜入狱后还咬了师雨一口。

其实师雨当初在长安被若羌右相羞辱为舞女时,皇帝也调查过其身世,但根本没查到什么。

乔定夜在西域多年却是门路广阔,显然是早就捏着这把柄了。他自称手上有一份证据,是施子光写给即墨彦的信件,信中称其有一个康国舞姬的情人流落民间,二人育有一女,小字为雨,请即墨彦代为照料。

最棘手的是,他一出事,宁朔都护府就有人将这信送往宫中直呈陛下了。

算算日子,陛下要么是已经拿到信了,要么就是快拿到了,反正宰相此时想要无视此事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宰相背着手在官署大厅里走来走去,师雨此时就坐在一旁,一身白孝,脸颊瘦削,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却是什么也不说。

老宰相也不想认为她与施子光有关。那位杀神犯的可是叛国之罪,当年太.祖亲自下令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师城主,你连着几日都一言不发,当真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宰相可不认为她是来扮可怜博同情的。

师雨放下手中端了早已凉透的清茶,含笑道:“宰相大人明鉴,正是因为与施子光无关,我才无话可说。您想想,我若当真是施子光的后人,即墨老城主岂能容得了我?何况一封信而已,谁知道是不是乔定夜伪造的?”

宰相点了点头:“倒也在理,本相一定会将这些话禀明圣上。不过此事究竟如何判定,还得看陛下了。”

师雨笑着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桌沿。

墨城已经倾巢覆卵,那宝藏虽然栽赃给了乔定夜,地点却处在墨城境内,嘉熙帝不会没数。他若是有意一箭双雕,让墨城彻底成为无主之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厅中一时无话,宰相的侍从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贴在宰相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变了,花白的胡子抖了几抖,显然很生气。

师雨将他脸色尽收眼底:“宰相大人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宰相没好气地拂袖:“师城主,不得不说,墨城百姓也太过奔放了些啊。本相只不过请你过来调查一二,尚未有定论,他们就开始数落本相了。”

师雨眼珠轻转:“哦?此话怎讲?”

“哼,现在城中风传本相是收了乔定夜的好处有意包庇他罪行,所以才迟迟不送他入都受审,反而开始调查代城主你。这、这真是……”他气得说不下去了。

师雨挑眉,这言论挑得还真是时候。

老宰相她对面坐下,顺了口气,有感而发:“当初在朝中时,本相还以为墨城之事好解决的很,如今方知大错特错。百姓诋毁,官员施压,墨城可真是难缠的很,难怪连老谋深算的乔定夜也奈何不得。唉,本相真是希望太常少卿还在世啊,这地方也就他那性子能吃得住。”

师雨勉强牵了牵嘴角:“是啊,我也希望他还在世……”

宰相并未注意到她神色,摆摆手道:“师城主暂且请回吧,我这就奏报陛下,请他另派专人来接手彻查此事,老夫这就押送乔定夜回都,免得被墨城百姓的口水淹死!”

师雨赔了声笑,起身告辞。

出了官署,夙鸢正在车边等候,见到师雨出来,一副感谢上苍的神情,举伞上前为她遮住午间烈阳:“城主可算出来了,您再不现身,霍老将军可要带人来冲了官署了。”

师雨无心理会她的玩笑,心事重重地上了车,忽然问:“怎么这些天都没见到杜泉?”

夙鸢跟着爬上车,摇摇头:“奴婢不知,离上次见他有七八日了吧,那时他好像心情变好了一些,还主动与我打了声招呼呢。”

师雨皱眉:“不管他心情如何都派人去找找,他是无白最亲近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他的主子。”

夙鸢这才意识到严重,连连点头。

马车普通,行过街道并没引来多少关注。

师雨稍稍揭了帘子朝外看去,路上时不时有外国商旅经过,她看到其中有不少若羌人,暗自恼怒。

乔定夜根本不关心墨城的将来,关心的是自己的权势,如今墨城这种形式居然还开放禁令。还好没有让墨城落入他手中,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马车很快就到了沙义拔克大门前,里面的客人在大声说笑,也有人在争辩。

师雨吩咐放慢速度,侧耳听着其中断断续续传出的话,果然与宰相所言一致,百姓们都在讨论着她的身世。

有人直接对此大加否定,施子光曾意图夺城,除非傻了才会叫老城主去照顾自己女儿,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一旁立即有人附和,说此事之前毫无风声,乔定夜一被抓就被大肆宣扬,必然是乔定夜企图转移视线的诡计。

还有人就想得更深入了,拍案大嚷:这是诡计啊,绝对是要引陛下对代城主动手,到时候墨城大乱,官民无主,西域就有机可趁了!

客栈里的西域商人捶桌抗议,我们都很友好的好不好!

夙鸢怕师雨心里不舒服,探身进来:“城主,回去吧,何必听这些平头百姓乱嚼舌根。”

师雨神情怔忪:“你觉得这些言论是平头百姓能想得到的?这种引导舆论的手法,简直和曾经引导若羌谣言那次一模一样。”

“啊?”夙鸢摸不着头脑。

“派人去查消息来源,掘地三尺的查!”

夙鸢被她语气吓了一跳,忽然瞥见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分外激动。

嘉熙帝派来接手调查的大臣约莫半月便到了墨城,夏日已经只剩余威。

老宰相好面子,早待不下去,人家大臣刚入城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押解乔定夜启程要走,都来不及跟师雨道别。

大街上围满了人,囚车中的乔定夜发髻散乱,形容狼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为了显示自己实乃大公无私,老宰相临走前当街宣布了乔定夜的罪状,除去谋逆大罪外,还包括豢养沙陀雇佣兵;挟持代城主师雨;杀害城主即墨倓;嫁祸太常少卿并杀其灭口等等。

乔定夜睁开眼,冷笑连连:“说我杀人,可有证据?”

老宰相正要冷声呵斥,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左右皆有大内禁军护卫。他立即认出是皇帝特派大臣。

车帘掀开,里面的人探身而出,长身而立,绯色官服一如当初:“不知我本人作证,算不算证据呢?”

乔定夜瞪大了双眼,勃然愤怒:“原来你没死!”

周遭一片惊呼,老宰相也是一脸错愕:“太常少卿?”

来人缓步下车,四下见礼:“唉唉,不好意思,吓着诸位了。”

不过片刻功夫,急促的马蹄声从街尾传来,百姓们及时避让,一匹快马疾驰而至,马上是来不及佩戴面纱的师雨。

她紧紧撰着缰绳,隔着几丈的距离看着那道身影,胸口因微微喘息起伏不定,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他真的没死……

良久方才打马上前,她仔细打量他,刚找到要说的话,眼神却似陡然熄灭的星火,忽而情绪尽敛,调头便走。

后者连忙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缰绳:“诶,怎么走了啊?”

师雨勒马停住,俯身凑近,音色柔柔却分外孤寒:“邢先生此举过分了,若再有下次,我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她劈手夺回缰绳,纵马而去。邢越默默摸了一下脖子。

看来不能拿即墨无白开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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