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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9)

即墨无白但笑不语,随手抽了桌案上的一幅卷轴,展开欣赏片刻放了回去,又取笔蘸墨,开始描自己的扇面。 

师雨自一堆文书中抬头看他,窗外投入几缕残阳,被一株高大的白杨遮了些许,斑驳地落在他身上。

高冠素服,垂眉敛目,执笔描画时长睫宁和。如匪君子,才是长安交口称赞的太常少卿,但出现在她眼前未免就太奇怪了。

这厮从未主动找过自己,每次见面也从不多留,今日这是吃错药了?

她不问,即墨无白也不说,就这么坐着,半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师雨静观其变,端起凉茶饮了一口,埋头继续自己的事。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夙鸢进来奉茶,推门见到太常少卿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家主子对面,惊讶地险些把茶水给打翻了。

“少卿大人原来在这里啊,乔姑娘找了你许久了呢!”

她这么一嚷嚷,师雨才明白他是在躲人,亏他还一身悠闲的模样。

“你到底哪儿得罪乔姑娘了?”她蘸了蘸墨,尽量问得轻描淡写。

即墨无白停笔吹了吹扇面:“没什么,当初参过他哥哥一本而已。”

“原来如此……”师雨抿唇淡笑,朝夙鸢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放下茶水出了门。

不过片刻,门口蓦地响起了乔月龄的声音:“城主要见我?”

前一刻还悠闲从容的即墨无白倏然抬头,起身就朝窗口走。

师雨一把拽住他衣袖:“诶,贤侄这是要做什么?门在那边呢!”

即墨无白转头看着她:“你这里有没有躲避的地方?”

师雨笑颜如花:“有啊,你叫我一声姑姑,我便帮你。”

即墨无白眉头皱得死紧,摇摇头,“不好。”他忽然凑近:“这样吧,我叫你两声姑姑,你再帮我把住处换了。”

☆、第八章

城主府的客房都在西南角,好几处环境清幽的院落,景致也好得很,即墨族人便被安置在那里。

乔月龄是女客,为了避嫌,居于最边角的院落,但对于不堪其扰的即墨无白而言,离得还是太近了。

师雨以为即墨无白人如其表,哪知他私底下脸比城墙厚。别说让他叫姑姑,就是让他用官话、润州话分别叫一回,他都叫得出口。

原先那点征服他的成就感荡然无存……

整个城主府只有师雨的地盘儿最安全,即墨无白要求换住处,便被安排住到了代城主的闺房附近。

开头着实清静了几天,但乔月龄若是轻易放弃,即墨无白也不至于这般灰头土脸了。

代城主的威名也没能震慑住她,她依旧对即墨无白围追堵截。久而久之,连下人们也指指点点、议论不断。

夙鸢每日都向师雨汇报她如何刁难即墨无白,原本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但这几日却有些肉疼。因为那两人斗来斗去,免不了有动手的时候,府上已经有不少东西都遭了秧。

师雨觉得即墨无白一定是故意要住到她附近来,两人动静吵闹,如今让她也嫌烦了。她干脆修书一封,将这些时日城主府损失的东西列了一份单子,给安西大都护乔定夜送了过去。

不出几日,乔月龄主动来见师雨了。

师雨正从内室出来,上着纱面上襦,下着抹胸细绸高腰长裙,露一截纤秀洁白的颈部,胸前一小片细腻光洁的肌肤,胳膊上挽着细长的纱罗披帛,美人如诗,扶风弱柳。

她不禁出了出神,来这里数日,也就刚来那天在大街上见过师雨一面。当时师雨蒙着脸,她并未瞧见她真容,如今眼前惊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自然深感意外。

“乔姑娘怎么来了?”师雨明知道是她哥哥写了信过来斥责了她一顿,还装作不知道。

乔月龄拱了拱手,面有愧色:“城主见谅,其实我此行是奉命来办事的,但这几日只顾着与即墨无白寻私仇,实在不该。如今他四处躲我,我恐怕很难请得动他,还请城主派人去请他过来,我有事要告知二位。”

师雨请她就座,吩咐夙鸢去请即墨无白。

住得近就是方便,不过片刻即墨无白便到了。

乔月龄这会儿很安分,即墨无白在她旁边坐下,她只是鄙视地翻了记白眼,一句话也没说。

师雨道:“太常少卿已到,乔姑娘有什么事请直言。”

乔月龄从袖中取出一份信函:“家兄日前回长安觐见陛下,得到陛下发给墨城的诏令,本要亲自赶来,但都护府事务繁忙,只能命我送来。”

即墨无白皱眉:“陛下书谕何等重要,你为何到现在才拿出来?”

乔月龄竟没出口反驳,只是气愤地瞪着他。

师雨打圆场:“这些先不提,陛下诏令要紧。”

乔月龄这才收敛情绪,将书信递给即墨无白。

师雨眼见他动手拆阅,心中紧了紧,但愿这是皇帝准许她接任城主的诏令。然而眼见即墨无白从书信后抬起眼,嘴角竟带着笑,她的心便沉了。

“陛下书谕,命你我奉老城主衣冠回乡立冢。”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姑姑放心,到了中原,我一定好好招待您。”

“……”师雨忽然后悔让乔月龄说出这正事了。

已是六月末,守丧期已过,墨城恢复声色之娱。即墨无白早已没有留下的理由,嘉熙帝此时来这道诏令,也是想帮他。

杜泉是最高兴的一个,来时的情景还让他心有余悸,巴不得早点回去,一收到消息就乐滋滋地收拾着东西去了。

即墨族人也松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了。

天气炽热干燥,到了夜晚才好受一些。

夜深人静,师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离开墨城,便等于入了即墨无白的老巢,哪会有好事!可不去就是不孝,何况皇帝亲下诏令,特地交给乔定夜传命,无非就是在用安西都护府压她。

正愁着,夙鸢掌灯进了房中,急急忙忙地道:“城主,不好了,葛校尉派人来说,军营里闹起来了!”

师雨惊坐起身,连忙披衣下床,一面吩咐道:“赶紧去请霍擎将军。”

霍擎是当初跟随即墨彦的左膀右臂。即墨彦占着墨城和太.祖叫板时,许多部下不敢冒险,弃他而去,唯有霍擎始终追随他左右。后即墨彦拿下墨城,感念其忠诚,一直以兄弟之礼待之。

如今老人家已年过七旬,手中却仍执掌着墨城大半兵权,地位之重,连即墨无白都赶着拉拢,可谓是墨城泰斗。

人人都以为贸易是墨城命脉,实际上军队才是。西边以若羌为首的几个国家哪个不在打墨城主意?一旦军中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师雨心急如焚,披上披风,罩上面纱,策马就走。

还没到军营,老远就见到火光通明,人声嘈杂。

师雨快马加鞭,奔到营帐入口,就见双方竟已刀兵相向。葛贲已领着士兵制止,闹事的倒是不多,只有十几人,已被围在一处。

葛贲眼尖,见到师雨,连忙打马到营门口:“城主,属下管束士兵无能,竟让他们闹起事来。”

师雨眼睛注意着那边动向:“他们因何闹事?”

“听闻城主要去中原,这些人以为可以钻空子了,便私自偷了军中物品去卖,人赃并获,竟还有胆子闹事。”

师雨打马上前,看着那群闹事的士兵:“我还没走呢,你们就这样,要真走了,还得了?”

闹事的士兵纷纷丢下武器,跪地大哭:“城主,我们知错了,请城主法外施恩啊。”

师雨还没说话,只听旁边传来一阵笑声,转头看去,即墨无白身着常服,打马而来。

“无白怎么来了?”

“为姑姑分忧解劳嘛,应当的。”即墨无白优哉游哉地骑着马晃荡过来,在她面前停住:“军中闹事是重罪,该军法处决,以儆效尤。”

对方一听,哭声骤停,有人当即大喊:“城主饶命,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一时糊涂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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