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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狂诗曲(20)


裴诗点点头转身跑了。但刚走了几步,身后的男人又唤道:“诗诗。”
她停下来,回头看看他。
这一刻,苍穹已经被雷声侵占,轰炸着城市中所有的楼房。顷刻间,几滴碗大的雨点蜜豆一样洒下来,敲打着玻璃窗,敲打着钢琴混凝土的世界,像是每一下都是绝望的眼泪,都在预示着一场盛大的悲剧。
男人站起来,身形消瘦,脸色苍白:“没事,去陪弟弟吧。”
但事实是,裴曲哭闹起来真是一般人无法消受的。裴诗哄他哄得耐心磨尽,险些拿筷子去抽他肉团子一样的小屁股,但他还是不依不饶地哭着。
直到……
窗外密集的雨声中,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震撼了天空。
裴曲不再哭了。
十八年前那个夜晚的雨也没有持续太久。
雨停后,浓稠的黑暗里只剩下姐弟俩轻轻的呼吸声。没过多久,窗外就传来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裴诗轻拍着裴曲长着茸茸头发的小脑袋,看了一眼身后的客厅,不管裴曲问她什么,她也只说“赶紧睡吧。”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裴曲终于沉沉睡去,她才小心地推开卧室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客厅和大敞开又漏了一地雨水的窗户。
窗帘被雨水打湿,被雨后的风吹得微微拂动。门前爸爸的皮鞋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他没有出门。
还是个孩子的裴诗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窗前——终于,她看到了二十多层的高楼下,被警察、医疗人员还有人群包围的,一滩红色的血。
兴许儿时的记忆总是鲜明的。因为听了父亲演奏的小提琴曲,她一生都对那四根脆弱又感性的琴弦有着说不出的情愫:因为看到那一滩血,她从那以后只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红色是浓烈的色彩,只有黑夜才能将它淹没。
那之后新闻记者将她叫包围,但在记者们接近他们姐弟前,就有人提前过来把他们接走了。他们被送到了一幢白色的豪华别墅内安定下来。几日后,余惊未定的裴曲依然呆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裴诗却一个人来到花园里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所在何处。
然后,她在花园里看见一个系着领结散发着贵气的那孩子。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老师放了一个曲谱在桌子上,正和他一起打着曲谱上的节拍。很快他看到了她,有些傲慢地俯视着她:
“你是谁?”
小小年纪的裴诗戒备心十足,眯着眼问他:“你是谁?”
“He's the house owner's son。”
女老师说的话裴诗自然没听懂。
男孩子扬起漂亮的眉毛,笑容又几分邪气:“你到我家来还问我是谁?我叫柯泽,你叫什么?”
父亲死亡和改姓住进新家的间隔实在太短,导致裴诗只要一想到父亲,就会自然联想到自己叫了多年哥哥的男孩。
只是她没想到,再次抬起头,居然就这样再次看到那个男孩。
夏娜扶着尚未痊愈的柯泽从演奏厅里走出来,此时直接和他们对上眼。
“哥,你也来了。”夏娜一看到夏承司,立刻笑盈盈地说:“既然你来了,我就先不走了。泽,我们带哥去里面看看……”
夏娜忽然意识到,柯泽握着自己的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后的某个地方。
然后,她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夏承司身后的女生静静地站立。
她一边的长发别在耳后,顺着纤长的脖颈滑落在肩头。也是因为头发乌亮,她的面容显得无比白皙。发现他们在看她,她的嘴角自然地带了一抹礼貌的微笑。但那双眼睛像夜晚的泉水,任何光影掠过都只会令他们变得明亮,却毫无涟漪。
终于,柯泽紧握的手垂了下来,像是耗尽所有力气一样轻轻喊了一声:
“小诗。”
大厅里有夏日的阳光和倒影。
裴诗起码过了三四秒,才迟钝地看了一眼夏承司,又看了一眼柯泽,指了指自己:“柯先生是在叫我吗?”
柯泽愣住。
夏娜则像是浑身的神经都被绷直了,看着裴诗的漂亮大眼睛中写满了惊慌。
柯泽松开夏娜的手,一瘸一拐走过来,抓住裴诗的手腕,愤怒地斥责道:“柯诗,你以为你的打扮稍微变了一点我就认不出来了吗?你说,这几年都跑到哪里去了?我都快把整个世界翻过来了!!!”
裴诗的睫毛微微颤抖数次,一脸不解地看向夏承司:“夏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夏承司还没来得及说话,柯泽已经气得拧过她的脸:“你还在装!”他把她的袖子卷起来。“跟我装是不是,你小时候摔过一跤,手上一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