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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狂诗曲(45)


夏娜又一次哑然。
裴诗坦诚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波澜起伏,声音也很平静:
“我当然想在舞台上表演。但是,舞台、前途、名声和音乐本身相比,都很微不足道。现在我的手坏了,不能走上舞台,这是个遗憾。伹是,我会努力栽培新人,让别人代替我继续下去。我会不惜—切代价,让自己永远和音乐在一起。哪怕它嫌弃我,我也会死缠烂打和它在一起。而你,夏小姐,能拍着胸脯说出这样的承诺吗?”
夏娜被震住很久,满脸诧异,像是看见了从疯人院逃出来的人—样:
“你是不是神经也跟着失常了?音乐是死的啊,是没有感情的啊。”
“是吗?”裴诗笑了。
说了半天,她真是在对牛弹琴。
音乐是死的吗?
它本身美丽,但确实没有感情。是人将感情融入了音乐,才会让它变得多姿多彩,快乐或伤感起来。
摸了摸小提琴,用指尖轻轻拨动着弦,那细细的弦像已与她心脏的血管连在了一起。一下一下清响,都会让她觉得心脏疼痛而又悸动起来。
她把那把名贵的琴重新递给夏娜,看夏娜有些神经质地接过琴后,离开了。
在失去左手的时候,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要与小提琴告别。
可是,音乐啊,对你说“你好”只需要一秒,说“再见”却需要一生。
我这一生,注定是离不开你的桎梏了。
哪怕这只手再也捉不住你飞翔的翅膀,我也要站在广袤的平地上,抬头仰望你万丈的荣光。
专家验证,一个人的脑袋里有一百六十五亿个脑细胞,每个细胞可以容纳上百万种信息,即便是计算机也无法与人脑相提并论。
森川光的脑袋完完全全印证了这一点。
他读黑格尔和康德,也读《庄子》和《源氏物语》;他知道劳狄斯的圣泉可以治疗许多不治之症,也会从英国1825年修建世界上第一条铁路分析阶级统治、新生产力和基督教义之间的冲突和联系;他记得住千万光年外无数行星的名字,也能解释中文方言中某个土到掉渣的尾音是出自唐朝宫廷诗人的哪篇作品;他会从“史前西斯廷教堂”壁画上的主题推测人类文明的起源,也能总结出路易十三在小提琴史上作出的贡献;他信奉基督教,却对乔答摩?悉达多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每次跟森川光聊天,裴诗都会受到很大刺激—他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半 ,怎么可以懂这么多东西?不过,当一个人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时候,
你会发现和他寻找共同的爱好简直太容易了。
音乐会结束后,森川光让司机送裴诗回家,裴诗放松了身子坐在他身边,满脸怡然:“今天的曲子都是十八九世纪的,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演奏会有时代更久远的曲子。”
森川光“看”着前方,浓黑的睫毛下的眼神十分温和:“更早一些的,那是什么时候呢?”
裴诗想了想:“文艺复兴时期的吧。”

“裕太,你查一下。”坐在前排的裕太转过头来,一头金毛璀璨得像个小太阳,他依然散发着能把西装穿成日式流氓的气息:“老大,我就是不懂音乐也知道那么老掉牙的东西在亚洲是没市场的。”
“不是叫你光在亚洲找。”
裕太嘴角抽了抽,眼睛横成两条缝看向裴诗:“诗诗,你的趣味真是……”他无奈地转过头,打开MacBookAir准备上网。
森川光微笑道:“小诗,你喜欢布艮第乐派弥撒曲吗,会不会太宗教了? ”
“喜欢是喜欢……”裴诗目瞪口呆地看着裕太在Google Map的欧洲区域上点来点去。
“杜费①?”
“还……还蛮喜欢的。”裴诗的眼睛还是盯着裕太的电脑屏幕,“不过,我只听过他的《假使我的面色苍白》……”
“杜费的曲子下个月在意大利的教堂里有演出,入场免费,进去送鸡尾酒一杯。”裕太眯着眼读出了佛罗伦萨教堂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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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杜费(Guillanme Dufay, 1400-1474),布艮第乐派代表作曲家,代表作《假使我的脸色苍白》。他采取了定旋律连用的方式,把一段圣歌旋律放在五个乐章中,创立了法国复调世俗歌曲《尚颂》。

森川光撄花般的唇瓣微微张了一下,但短暂的停顿后他才轻声问道:“下个月你有假期吗,我们去意大利?”
裴诗差点和裕太一样抽嘴角了。她刚想回话,警车的警报声却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