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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123)

易姜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还不能跟你走,我的事情想必已经传遍天下,如果被齐王建发现你救了我,对你没有好处,所以还是等事情被尘封了再说。”

他用力握住了她的手,“那你有何打算?”

“既已金蝉脱壳,我也可以过得自在些了,无忧大了,我想带他去拜访一些名师,自己也增长些见闻。”

公西吾推开房门,带出吱呀的一声响,将他心里的不舍和担忧也带了出来。但她说的有道理,何况这是她的选择。“既然你有了打算,我便不挽留了,只是一切小心。”

易姜“嗯”了一声,语声轻轻的骚动过他的心头,他的情绪骤然开了闸口,转头便将她扣进了怀里,急切地吻了上去。

怀里的身躯温软娇柔,易姜勾着他的脖子,没有刻意的回应,也没有尴尬地推拒,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第二日一早她便起了身,去叫醒了无忧,说要带着他出去看看。

无忧十分兴奋,连日来总听母亲与他说那些新奇的故事,满是向往,也许出去见识一下能遇见故事里的人和事呢?

她带上了东郭淮,公西吾不放心,又另外安排了人手照应,没想到少鸠竟然提着包裹跑了过来,说要随她一起去。

公西吾转头就见廊下裴渊哀怨地倚着廊柱。

少鸠倒是一点没有把新婚丈夫抛下的自责,瞪着裴渊道:“我知道你始终记挂着你的抱负,你随你的公西先生回齐国去做官好了,我随易姜出去见识见识,也没什么不好。”

裴渊不愿在她面前露出哀怨之色,装作毫不在意般道:“那就去好了,我得空去看看你就是了,在外有事就早些回来。”

少鸠切了一声:“不用你人来,俸禄给我就成。”

“……”

易姜忍不住笑出声来,瞥见公西吾看着自己才敛了笑,转头将无忧抱起送上车去。

公西吾扶着她登上车,又嘱咐一遍:“一切小心。”

“嗯。”他一直是这副沉静平淡的模样,外人面前滴水不漏地端着自己的情绪,易姜却从那语气中察觉出不同,不自觉反手握了一下他的手:“放心吧。”

她既没有说要去哪里,也没有说何时回来,公西吾却的确第一次放了心。

回忆未断,案头油灯里的灯芯已经烧短了,光线暗淡下去,他撩袖挑了挑,待灯火再亮堂起来,就见聃亏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有事?”

聃亏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到案上。

公西吾接过来,白帛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后面是署名,足足好几串,最后还压着各人的私印。

是晋国遗老们的信。他们觉得眼下时机正好,公西吾操控了齐国,秦国暂时敛了锋芒,便该一举攻下赵国,光复晋国,而后剑指魏国,驱除韩国土地上的秦军,将三晋再次合而为一。

公西吾放下帛书,“先不用管。”说完将帛书叠起,引火烧掉。

聃亏推开窗散去气味,再回到案前却是忧心忡忡:“遗老们来了几人,眼下还未离开临淄。他们的意思是,等了这么多年,难得有这个好时机,再不愿等了,如今联名请愿,请公子千万不可错过良机,否则……”

“否则?”公西吾幽幽抬眼。

聃亏摇头:“他们没说下去,只叫我赶紧送信来。”

公西吾推开眼前的竹简,起身出了门,毫无回应。

易姜辗转而行,先到达赵国,去祭拜了赵太后和赵重骄,不过不得近前,守军防范十分严密。这样她也放心了,至少证明赵重骄的墓好好的,没有被动过。

趁着时间没入夏,他们又踏上行程,去拜访了几位名师。

少鸠走后门,带着他们去见了避居赵国的巨子,自然隐瞒了身份,之后又受巨子引荐,去见了几位名家。

无忧这段时间真是开心的不行,母亲终日陪伴着他,还天天有这么多新奇的见闻,比跟父亲在一起时有趣多啦,他都不想回齐国去了。

炎炎酷暑到时,不方便上路奔波,易姜觉得正好可以让无忧跟随名家学习。他这才后悔了,还是回齐国去吧,到哪儿都还是学习嘛!

名家们大多隐居山野,少鸠却闲不住,经常要往城里跑,每次都带来新的消息,原先还有不少是关于易夫人之死的,到后来越来越少。这浪过无痕的世间,短短数月罢了,人人都只知道秦国相国叫吕不韦了。

这样尘埃落定也好,更方便行走。易姜带着无忧告别恩师,离开了赵国,前往魏国,她想探望一下魏无忌。

少鸠先行一步,送了信去信陵君府。

魏无忌被魏王终日怀疑,日渐消沉,终日沉醉在酒色之中,人也日渐苍白憔悴,得到易姜的死讯时又受了一层打击,原先一直病着。直到少鸠送来她还活着的消息,在诸多不顺之中总算多了一丝安慰,病情这才渐渐好转。

易姜去看他时已经是深秋时节,他斜靠在书房里的榻上阖眼假寐,背后的窗户开了半扇,秋高气爽,风卷进来都带上了爽利的气息。

他应当是特地梳洗过,身上是重锦团纹的袍子,发上束着镶玉镂金的高冠,腰上玉佩香囊,依旧是贵气逼人的魏公子,只是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听到响动,他睁开眼,一眼便看到易姜牵着无忧站在榻边,眼中神采顿时溢了出来,坐起身道:“这是无忧?这么大了?”

易姜点头,将无忧推到他面前:“叫父亲。”

无忧眨巴着眼睛:“我有两个父亲么?”

“是啊,这也是你父亲,有养育大恩的父亲。”

“别把孩子教糊涂了。”魏无忌忍不住笑起来,容光焕发,又变回了往日那开朗和煦的模样,他捏了捏无忧的小脸,心中感慨万千,当初的小不点都长这么大了,当真是岁月如梭。

他这些年一直受魏王猜忌,心中郁结愈发深沉,只能每日沉迷酒色麻痹魏王。虽没先前那般受怀疑了,可这样的日子叫他毫无施展抱负的田地,反而更加难熬。今日见到易姜倒是一下疏通了心中郁堵,看着一个死过一回的人好好地坐在跟前,会容易相通许多事情。

二人一直谈话到日头渐沉,易姜不想引起府上人注意,起身告辞。

魏无忌叫住她:“你听说公西吾的事了吗?”

易姜一怔:“他怎么了?”

“原来你还没听说,”魏无忌神色有些微妙:“听闻他是晋国王公之后,不知真假。”

易姜皱眉,这消息怎么会传出来?

齐国相国府里,刚送走几个大臣,另几个大臣又到了。自从消息传出去,前来打探的人便没断过。这符合齐王建的行事做派,不敢相信,又拼命试探。

想必后胜又在忙着撺掇了。公西吾迎来送往有些疲倦,刚饮了些暖汤,站在窗口休息。

“相国,”长高了一个头的童子已经在变声期了,声音有些粗嘎:“有个自称是您门客的人求见,说可以为您分忧解劳。”

公西吾转头:“什么门客?”

易姜已经走到门口,一边解下披风,交给童子。

公西吾眼中漾出微微的笑来,朝她伸出手。

易姜走过去,被他勾着腰拢至身前:“师妹要如何为我分忧解劳?”

☆、第97章 修养九六

易姜也是无奈,匆匆赶到临淄,到了相国府外叫东郭淮一打听,果然如她所料,周围有不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人。

她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进门,便叫少鸠领着无忧从大门而入,自己罩上披风帷帽向后门而去,借着门客投靠的名义要进府。

童子被守门的请来定夺,一下认出她来,便将她领了进去。

深秋的暮色仿佛是薄蓝的绸子浸了水,微蓝的天色里蒙着一层淡淡的灰,穿过层层树影从窗外扑进来,映在易姜的脸上,影影绰绰的遮掩了她眉梢眼角里的风情。她仰起脸看着公西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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