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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32)

裴渊点头如蒜捣:“愿意愿意!我就是看到了先生发的招贤书才赶回来的。”

少鸠被易姜的话弄得又羞又恼,咬着唇踢了裴渊一脚:“真是个呆子!你看不出来她聋了吗?竟还愿意跟着她!”

裴渊一愣。

“墨家有弟子在赵国为官,入城那天我就打听好了,她已经是个聋子了!”少鸠得意地朝易姜看去:“你看,我说她是聋子她可有反应?”

裴渊盯着易姜的脸看了半天,忽然眼眶就红了,拽住她的衣袖,呜呜咽咽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易姜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裴渊忽然开始抹眼泪就明白了几分,沉着脸吩咐左右将少鸠押下去。

少鸠哪里肯走,气愤地要跟那两个侍从动手,但看到一边眼泪滚滚的裴渊,不禁又有些心软。

墨家讲兼爱平生,她并不想嘲笑桓泽耳聋,实在是气不过罢了,现在看到把裴渊弄伤心了,不免又自责自己的口快,最后负气般放弃了挣扎,由着那两个侍从将自己拖走了。

易姜对裴渊道:“我回头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你不用难过了。”

裴渊一边抽噎一边点头,忽朝身后看了一眼,脸上一阵激动,蓦地晕了。

易姜莫名其妙,朝他身后望去,公西吾正朝这边走来,她瞬间懂了。

聃亏又被叫了回来,脚还疼着呢,本以为姑娘叫他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一眼看到地上趴着的裴渊,脸就耷拉下来了。

这厮又出现了,每次晕都要他扛!聃亏恨不得把他扛去喂鹰才好。

公西吾看到裴渊被聃亏扛走也很诧异,一直目视他们走远才走到易姜跟前,右手托住她胳膊,左手做了个请,示意她随自己出门。

易姜好奇道:“师兄要带我出门?”

公西吾点头。

“做什么?”

没有笔墨简牍,回答不方便,公西吾便将她的手心摊开,以指做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易姜没琢磨明白,皱着眉头。

他只好放慢速度,一笔一划在她手心上重写了一遍:“让你高兴。”

这下易姜总算懂了,不禁有些难为情,手被他撰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赵王丹采纳了易姜的建议,下令赐公子溟腰斩于市,行刑时间便在今日。

雪渐渐下大了,市集上却还是围满了人。公子溟蓬头垢面,身负枷锁,一步一顿地被押赴刑场。

易姜挑开车帘朝外望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车内的公西吾:“师兄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公西吾点头。

易姜觉得好笑,原来他认为看杀人会使她高兴。

外面公子溟正在大呼小叫地说着什么,表情撕心裂肺。易姜听不见,只默默地看着他做垂死挣扎。

这次也不知是该算公子溟嚣张日久有业报,还是算她运气好,被她说服出手的人无论是赵王、平原君还是赵奢,都恰好与公子溟有着最直接的利益冲突,下手自然也都不留情面,事情难得进行的这般顺利。

或者说他们早就在等机会下手,只缺少一个借口,一把最后的推力。

行刑开始,场面肯定血腥,易姜在刽子手动手前放下了帘子,低头看了看双手,仿佛已经在上面看到了血光。

忽有只手伸过来托住她手掌,缓缓描了几个字:“不高兴?”

易姜看了一眼公西吾的双眼,勉强挤出个笑来:“高兴。”

公西吾放了心,谁看到仇人被处决都会欣慰的。

☆、修养二七

公子溟这一撮势力被连根拔起后,赵国贵老们一蹶不振。平原君赵胜在宗族里一家独大,很是开心,看易姜真是一百个顺眼。所以在瓜分公子溟权势的时候,他还记挂着她,特地派人来问她需要多少黄金。

易姜表现得极为兴奋,一口气要了一千金。

公子溟那老东西多的是钱,赵胜觉得这姑娘不愧是山里来的,完全没见过世面嘛!于是好心地表示,除那一千金之外,她还可以在公子溟的封地里选一块作为自己的封地。

易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便假装什么都不懂地在地图上圈出了仇由那个地方。

赵胜乐了,这地方以前是三胡的地盘儿,贫瘠荒凉,亏她看得上,二话不说就划给她了。

实际上在易姜看来,仇由是个好地方,西接秦国,南接魏国,虽然收上来的赋税很低,但将来如果迫不得已需避居封地,也算有个后路。

不过“仇由君”这个称号不太好听就是了……

她将赵胜给的那一千金花在了招兵买马上,叫人去仇由训练护卫,也算将来有个保障。

时间过得飞快,冬天过去就到了赵新王二年,易姜的伤却依然没有起色。

四月里,聃亏兴冲冲地跟她说,她的生辰就快到了——其实也就是鬼谷子在山里捡到她的日子。

易姜觉得不可思议,如果算上刚来时在牢里的那几个月,来到这个时代居然都有一年多了。

进入十五岁,在这里就意味着已经成年了。这是件大事,就连公西吾都特地送了两根玉簪过来作为贺礼。

易姜自己也很高兴,以前好不容易练出一副前凸.后翘细腰长腿的好身材,结果一朝发配到这地方,顶着这副豆芽菜的身躯,不知道暗中懊恼过多少回,如今总算是长大一点了。

这段时间因为她的伤大家都很沉闷,她便叫聃亏准备宴席,要全府上下一起庆祝一下。

所有人都忙着准备礼物,裴渊则暗搓搓地去见了少鸠。

关押少鸠的屋子坐北朝南,之前冬天的时候还每日提供炭火让她取暖,饭菜也都很讲究,其实是莫大的优待。

裴渊已不是第一次来,侍从都习以为常了。他进了屋先把门掩好,径自在席上坐了下来:“都几个月了,你还没想通?”

少鸠本来坐在案后看书,听了他的话当即背过身去,冷哼一声。

“当初你把桓泽先生禁锢在机关内,现在人家却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你怎么就不能低个头呢?”

少鸠依旧不吭声。

裴渊托腮:“我想好了,你若是不答应她,那就叫她送你走吧。”

少鸠这下转过身来了:“送我走?”

“是啊,反正你也不想待在这里。你赶紧走吧,我好叫桓泽先生给我寻个好姑娘。”

“……寻个好姑娘做什么?”

“做妻子啊!”裴渊白她一眼:“有你在这里,肯定要指手画脚,你走了我就可以放心地挑啦。”

少鸠“嘭”地一下将竹简拍在案上:“赵国的姑娘有韩国的好?”

“有啊,我在赵国好几年了,已经习惯赵国了,赵国的人自然也习惯了。”

少鸠气红了脸,瞪了他半天,忽然抬了抬下巴:“谁说我要走了?我已经决定要答应桓泽了。”

裴渊切了一声:“谁信你的话?”

少鸠当即起身:“我这便亲自去与她说,你且看着就是了!”

裴渊看着那几个侍从押犯人一般将她押了出去,心道桓泽先生真是神了,按她的话说,竟然真的劝动了呢!

当晚府中宴饮,易姜万分开怀,少鸠肯答应她的要求简直是最惊喜的礼物,墨家的机关术和人脉都是她所渴求的。

厅中在席的人并不多,其中一个是赵太后特地派来照顾她的女管事,沉熟稳重,唤作息嫦;另一个是易姜近来提拔的武卫,名唤东郭淮;还有便是聃亏和裴渊了。

少鸠自然是座上宾,浑身上下修饰一新,坐在易姜对面怏怏地举着酒爵,时不时瞪一眼她旁边坐着的裴渊,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

易姜有意刺激她,转头对裴渊道:“此番你劝动少鸠,实在是大功一件,我要如何谢你才好?”

少鸠一听就急了,要开口又想起她听不见,只能狠狠地咬了一口肉。

裴渊很兴奋,手指蘸了酒水,在她案上写了“公西”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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