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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63)

赵重骄哼了一声:“我只知道赵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嗬,我还以为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呢。”易姜故意激他。

“谁为了你了!我是为了赵国!”赵重骄果然暴跳如雷。

易姜把他激出火气来就不再作声。至少拜他所赐,现在已经出城了。

赵胜的人马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依旧在后方穷追不舍,不过暂时还没追到跟前。

赵重骄稍稍放缓速度,看看渐渐升高的日头,忽然问她:“你有地方可去吗?”

“……”易姜无力,连后路都没有,谁给你勇气反的啊!

出邯郸后到邢地,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二人到现在滴水未进,都是又累又饿。

“眼下无处可去,不如去我的封地仇由避一避吧。”易姜揉了揉脸,强打起精神。原本就是匆忙出门,她的发髻都没束好,此刻松松散散地披在肩头,散开的鬓发沾着汗水贴在脸颊边,面庞看来愈发柔和,白的肤红的唇在阳光里一照,瞧着太过显眼。

赵重骄移开视线,这三年对她的改变太大了,单从容貌来看都仿佛是变了个人,更不用提心性。当初何曾想过她会变得这般光彩夺目。

心思一旖旎,怀中那副温软的身躯都变得烫手起来,他将搁在她腰间的手也移开了,呼吸有些沉。

易姜毫无所觉,趁现在追兵未到,提议下马休息一下再接着上路。这也是为了等裴渊几人,见到她被带走,他们一定会找机会找来的。

四周荒郊野外,眼前一颗大树黄绿参半,枯叶堆满了树根。赵重骄坐在树下,理了一下脏污的衣襟,看向易姜:“你以后有何打算?”

易姜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一边道:“我只能逃亡了,不过以平原君的个性,抓不到我就会将白起的矛头引向我,届时赵秦两路追兵追着我,想跑可没那么容易。眼下你又被追捕,我也只能说尽力照顾你了。”

“谁要你照顾了。”赵重骄嘀咕一声,站起身牵过正在吃草的马,对她道:“接着走吧。”

易姜点头,爬上马时问了一句:“你不好奇帮我们出城的到底是谁吗?”

她不提赵重骄都要忘了这茬了,想了许久实在没有头绪,皱眉道:“不知道。”

老实说,聃亏觉得此行不太值。帮姑娘就算了,帮长安君做什么?

他转头看了看浩浩荡荡的三十万大军,打马赶去公西吾身边:“先生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每日行军都要粮饷,齐王那个舅舅总与你针锋相对,倘若知道你为了一个女子这般,少不得又要去齐王跟前嚼舌根。”

他说的是后胜。原本田单入赵后,后胜对齐国相国之位势在必得,没想到被公西吾轻轻松松弄到了手,难免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公西吾瞥了聃亏一眼,深邃的眸光似浇下来一盆凉水,瞬间将他的话给浇灭了。

但聃亏是为主着想的忠仆,不能在这眼神里屈服,于是又硬着头皮劝道:“属下也希望姑娘安然无恙,只是您现在的举动太不符合您一贯的作风了,要护着她又不难,直接将她掳去齐国安置不就好了嘛。”

公西吾终于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他们此刻打算去哪里?”

聃亏跟一拳打在了空气里一般挫败,怏怏道:“看方向是要去仇由。”

公西吾看了一眼后方:“叫一队士兵乔装改扮去替他们挡住追兵,但绝不能让他们去仇由。”

聃亏不明所以:“为何?”

“去了仇由她大概就要去别国了。”

聃亏急的踹了一下马镫:“所以说还是直接掳走啊!”

赵国这边也是揣着心思。

易姜跑了,赵胜是担不起责任的,于是一面叫人抓紧追捕一边回都复命。

赵王丹整个人都颓唐下去了。在长平之战、邯郸被围之后,险些被亲弟弟篡位无疑是另一个打击,甚至比前两个打击还要沉重。

他明白重骄一直都看不上他,觉得他懦弱无能、优柔寡断,但他以为至少彼此还是有手足情义在的,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挥刀相向……

因为所受打击太大,他将所有政事都交给平原君了。赵胜揽了大权,立即向秦国求和,提出割地赔偿的条件,一面告诉他们易姜逃跑的方向。

白起并不想接受议和,他想的是一举灭掉赵国,为秦国一统铺路。

赵胜见秦军没有退兵迹象,愈发慌张,每日回府都围着妻子转悠,让她赶紧写信敦促魏无忌。

白起也没闲着,秦王暇眦必报,他自然深深贯彻君主意愿,便调回王龁继续围困邯郸,自己带着几万兵马亲自去捉拿易姜。

斥候打听到易姜已经快跑到仇由,而追赶她的赵军却一直在受阻拦。白起便起了个心思,调转方向,从侧翼赶去阻截。

易姜对此自然毫不知情,她只知道马不停蹄地朝封地跑。

逃跑的仓促,连盘缠也没有,住宿尚且可以露天凑合,吃饭却成了大问题。赵重骄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被逼无奈经常深入荒山打猎,亏他武功底子不错,没饿死易姜。

快到鼓城时,两人偷偷摸了两件农家衣裳,改头换面进了城。

易姜找地方写了信,托人送去魏国,那里自会有眼线接应,到时候再将信传给魏无忌即可。

这些事情做的都很仓促,易姜这一路精神也都很紧张,但身边的赵重骄好像忽然放松下来了。他不仅没有半点紧张的模样,甚至还提议易姜在城中游览几天。

易姜觉得他脑袋有坑,大军在后面围追堵截,还玩什么玩!

“不怕死你就玩吧,我得赶路了。”易姜自顾自爬上马,赵重骄只好跟着坐去她背后,老大不高兴。

易姜当他中二病又犯了,不予理睬,一路疾驰出了鼓城,再往前便是仇由了。

天尚未黑,四周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易姜机警地勒住马,环顾四周。

“怎么了?”赵重骄低声问。

“可能有埋伏。”

“怎么看出来的?”

“正值倦鸟归巢之际,附近林中却连半只鸟都没有。”

“……”赵重骄赧然,他还比不上她一个女子知道的多。

易姜抢过他手中缰绳,打马缓行,越来越接近前方的树林,忽见一片重重叠叠的黑影,立即策马狂奔,险些将背后的赵重骄给颠下去。

“是秦军!”赵重骄扣在她腰间的手蓦地紧了几分,疼的易姜一声轻嘶。

看到他们就会想起长平的惨事,赵重骄恨不得冲下去与他们拼命。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身上,而身前的易姜背后已经汗湿了。

出乎意料,秦军并没有使用弓箭射杀他们,反倒像是打算活捉。赵重骄注意到领头之人,诧异道:“那个主将……他居然亲自来了。”

“白起?”易姜觉得胃部隐隐作疼,乔装都无法甩开他们,竟然还把战神本人给引来了。

这样消耗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要被追上,而仇由还在前方百里之外。

要是有人能拖住他们就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祈祷应验了,竟然真有一队人马从侧后方冲杀了出来,挡在了秦军前面。

易姜诧异地看了一眼,秦军是为了追她而不是赵重骄,这么看来,这些人马是来帮她的了?

来的人并不多,但因为出现突然,秦军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被缠住了。

易姜没空回头张望,策马一路狂奔,不知道冲出去多远,肩上被赵重骄拍了一下,听他道:“前面有座山,我们趁机冲进去躲一躲。”

她抬头望去,那里的确有座山。已经入夜,月亮隐在层云之中,整座山左右不见边际,看起来黑黢黢的,有些瘆人。

后方厮杀声尚且可闻,这是唯一可逃的机会,易姜也不迟疑,纵马入了深山。

山中荆棘遍布,易姜干脆将马放跑了,和赵重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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