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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32)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一张机票的钱对莫文滨来说就如同零钱袋里的一毛钱硬币,而对于底层打工的人来说则是半个月的房租、甚至一个月的餐食。但冷因还是感到不自在,即便莫文滨没有半点“施舍”的意思。

有时候她在想,对于得过且过的人而言,过分强调尊严是不是一种难看的做作。

退钱当晚,莫文滨出现在了VIP1;又是一个人,又是包整夜。

莫文滨穿着宽大的黑白条纹汗衫、卡其色五分裤,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顶着一头自然卷,像是刚从沙滩上散步回来的。

冷因告诉莫文滨江倩找自己的事情。

莫文滨听了十分的不以为然,“女人就知道小题大做。”

冷因提醒他说:“我也是女人。”

听了这话,莫文滨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后得出结论:“好像是比以前更女人了一点。”

冷因白了他一眼。莫文滨笑说:“开玩笑的,你跟江倩她们不一样。”

冷因赶紧揪住他的话柄,“谁前些日子不许我说‘她们你们’的?”

“哎呀,别提了。我最近都烦死她们了。”

冷因正色的问:“喂,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莫文滨问她道,“还记得有天晚上咱俩打电话,我跟你说我这辈子连派出所都没进去过吗?——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我还真给弄进去体验了一回。”

“没事吧?”

“能有啥事,搞错人了。”

“那就好,”冷因呼了口气,“你爸妈要担心死了吧。”

莫文滨是家里最小的,和大哥差了足有十五岁,听说他父亲都有七十好几了。

“是啊!今晚才跟爸妈吃的饭,在里头好不容易减的8斤一晚上就给喂回来了。现在的公安——不提了!”莫文滨摇头叹气,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冷因,“别问我啦!和我讲讲云南呗?都去哪玩啦?”

冷因脸上写满了“不想说”,但看在莫文滨刚刚“出狱”,还是答说:“昆明,玉溪,香格里拉。”

“还挺滋润啊,”莫文滨啧啧,“怎么突然想到跑云南去了?”

冷因顿了顿,刚想回答“想去就去了呗”(这真是个万能的回答,德钦时她也是这么敷衍宋岳的)。只是还没开口,莫文滨就率先说道:“你别跟我扯什么‘想去就去了’这种废话,东哥在我家那天晚上叫你去爬个山都嫌太贵。”

“……”冷因哑然。

莫文滨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摆摆手说:“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莫文滨打电话叫了些朋友过来。唱歌,摇骰,喝酒,一直玩到凌晨。约莫两三点的时候,莫文滨发现冷因有些心不在焉——都是一些细微的表情,外人当然看不出来。

莫文滨又发起一轮敬酒,敬完酒后悄声对她说:“你想走就走吧。”

冷因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想走了,”莫文滨不容争辩的拉着她起身,转头对弟兄们说,“账记我这儿,待会经理要是问道就说这个小姑娘我带走了啊。”

莫文滨没叫司机,冷因陪他站在街边打车。

莫文滨知道冷因不会同意,所以也没问要不要送她回家这类的话。上车前只是说了句“注意安全”。

冷因觉得莫文滨变了。至于哪儿变了,又一下子说不上来。

送走莫文滨后,她转到了后门。时间意外掐得很准,3:15,正好是宋岳下了晚班赶过来的时间。

宋岳照旧站在路灯下,倚着一辆电动自行车。冷因自私的觉得“电动车不能载人”这一交通法规挺不讲人情的,每天见宋岳辛辛苦苦跑了一晚上单还要推着辆电车陪她走回家,又内疚又心疼。

这种内疚与心疼的混杂心理并不是空穴来风——自云南回来后,冷因发现宋岳开始疲惫了。他开始打哈欠,精神不集中,有一次冷因竟然发现了一根白头发,在他那头乌黑的短发中格外扎眼。

冷因叫他换掉晚班,宋岳坚持说和上班时间没有关系。

但在那方面,他又一点不倦怠。

峨山那次过后,他们几乎每晚都在尝试。一开始几次因为太痛了而以失败告终,宋岳不想勉强她都在体外解决了;后来逐渐可以进来了,但痛感消失后只剩下麻木的肿胀,除了能和喜欢的人享受肌肤之亲以外几乎没有丝毫快-感可言。冷因开始同情那些为了多挣几个钱而出台的同事。

直到这天晚上,冷因第一次感受到了高-潮。

很难描述是怎样一种情形,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出声,出了什么声、多大声(宋岳后来说她像小时候后山里唤小狼崽的母狼),只记得床板撞墙的咚咚声,一声连着一声,或许不是床板、是心跳。疯狂的跳动的心跳好似下一秒就会骤停。

这样的濒死感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数次。

直到窗外月光白得她以为天亮了。

像是飓风过境,被海啸卷走的床板在无声无息的海面上半死不活的漂泊。

宋岳用指尖顺着她的脊骨划下。叶上浸汗。

“文的时候,疼吗?”

“疼。”

“有多疼?”

“快赶上你第一次那下了。”

冷因说完侧过身面向他,可惜房间太暗人太黑,她看不出宋岳有没有脸红。

这个死皮赖脸的人为了不给她看他脸上的表情,再次把她压在身下狠狠的亲啃一通。

亲完后轰的倒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可怜的床板又被冲撞得嘎吱一声。

“为什么要文叶子?”他问

“说了你也不懂。”冷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不说是吧——”

“说,说。我说。”

冷因撇开身上他的手,说:“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是肖邦的《冬风练习曲》,又名《枯叶》。”

宋岳想起来了,问道:“是不是我第一次送快递去4栋11-1的时候……”

“对,就是那首,结果被你打断了。”冷因也想起来了,挑着眉谴责他。她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愣,说:“这也是江老师最喜欢我弹的一首曲子,所以江老师过世后就文了。”

冷因扭头,问他:“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早就想问你那石头是怎么回事了,最近怎么没看见了?”——还专门给他买了个玻璃罐子,结果里边到现在都还装着亮晶晶的幸运星。

“我收起来了,”宋岳顿了顿,“你不会想听的。”

“我心很大的。”冷因信心满满的坚持。

宋岳想了想说:“石头不是我的。”

“哦……懂了。”

“她走后也就留了这么一罐东西——”

冷因捏住他的两片嘴唇,说:“以后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宋岳点了点头,唇瓣被解放后说:“是你要问的。”

冷因有点不开心,又无言以对,闭上眼命令道:“睡觉。”

九月底,南方盛夏,北方已经秋分。

江倩从美国回来了,正巧莫文滨的父母都在深圳,江家莫家聚在一块儿吃饭。

青年一代只有江倩、莫文滨两人——其实一过三十大关都算不上是青年了——餐桌上的话题总是绕不开两人,从小时候胡闹着在贝多芬巴赫的头像上画画,到长大后在市音乐厅的那场钢琴小提琴合奏拿了金奖。

莫文滨一如既往的尴尬。然而稍微引起他注意的是,一向遮掩不住小心思的江倩如今也尴尬的陪笑着。

江师母笑着问莫文滨:“听说你前段时间去香港拍卖了?怎么样,拍到好东西没?”

江倩拱了拱母亲,说:“你别在人爸妈面前……”

莫父摆手,“没事没事,我儿子什么癖好秉性我能不知道?”

莫母插嘴,对江师母说:“要我说,父子两都败家,你是没看我们美国家里那些童子、神兽。今年秋拍还搞回来一套西周玉环、玉勒子。”

江师母说:“文人雅致哪里能说成是败家。我们家要是有这条件倩倩也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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