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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47)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下雪了。”他说。

“冷吗?”废话……“快进帐篷里去吧。”

“营地那没信号。”几乎是祈求的口吻,沙哑着说:“再讲两句,想听你声音——”

冷因心一软,软得快化了。

“好想你,”她说,“为什么先离开的总是你。”云南也是,这次也是。

宋岳答道:“别这么说,等哪天你也远走高飞了——”

“我哪会远走高飞呀。”

“说不准呢,一出去就把我忘了。”

“喂——”冷因抬高声音,“我挂了。”

宋岳忙说:“别。”鬼知道他找到一个信号点费了多大功夫兜兜转转了多久。

“真的,你那风声好大,站在外面不安全。”这些天来冷因多少有些山地“经验”了。

宋岳望着背后坡上不断被风吹得滚下的小石,还有盐粒般的白雪,点头说:“那好吧。你先挂。”

“那我挂了——”

“嗯。”

零下十几度的晚上,冻到手脚麻木。宋岳看了眼天,天气不是很好没有星星。他不敢站定,怕身子被冻僵,小心翼翼的踩着石头回了营地。

大帐篷里有加热器,宋岳对着烤了会儿,身上脸上才渐渐恢复知觉。

不一会儿,韩一龙蜷着身子进来了。

韩一龙在宋岳对面坐下说:“帐篷里太冷了,受不了了。”帐篷都是小而独立的,只有大本营的主帐篷里才有加热器。

宋岳问:“明天是C1*还是C2?”要知道C2比他们现在所在的ABC*整整又高出了1000多米。

“还没定呢,他们说看天气今晚或明早再定。听说C1和C2隔得不远,”韩一龙说着抬头,看向门口,“喏,人来了。”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一听就是夏尔巴的。

进来的夏尔巴一个叫Mingma(明玛),一个叫Angtharkay(昂达杰);后者因为名字太拗口(据说真名其实更长)宋岳和韩一龙干脆叫他小小黑,一来他年纪小、才20岁,二来他确实很黑——宋岳就是和他照的相。

宋岳和明玛、小小黑打了招呼,起身拍拍韩一龙背说:“你问。”

一路上依赖宋岳藏语的韩一龙紧张道:“你去哪?”

“回帐篷拿点东西,”宋岳说,“顺便给你个机会练练尼泊尔英语。”

宋岳进帐篷把冷因给他带的一包零食拿了过来。

进帐篷时,韩一龙已经交涉好了。“明天只去C1。雪会下大。”

包里有士力架、花生米、炒蚕豆、葡萄干,碎成屑屑的饼干,压变了形又冻成块的巧克力。宋岳行前说要高热量高蛋白高维生素,冷因还真给他整来这么一堆。合着真把他送去春游了。

给大家分的时候,明玛用藏语问他,是不是老婆带的,小小黑笑说肯定是。宋岳摇头。韩一龙从三人的表情猜出来了内容,用英语说“Girl Friend”、“Girl Friend”!

分零食的时候,韩一龙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我一直好奇,你怎么会懂藏文的?”在他印象里藏文梵文印度文简直像是天书。

宋岳淡淡的答说:“身边有人讲。”

“我记得你是彝族的?”韩一龙又问。

宋岳本想糊弄着带过,但想到都是一块儿闯鬼门关的生死交情了,况且人都走了这件事早已无所谓了,就和韩一龙说:“我妈妈是藏族的。”

分完零食,大家坐在桌边聊了会儿天。聊天内容杂七杂八,混杂着中文、藏文、中国英语和尼泊尔英语。没多久进来了队里另外两个意大利人,于是又加上了意大利文和意大利英文。意大利人指着散装的炒蚕豆,用这两天刚刚学来的蹩脚中文对宋岳说:“好吃!”

韩一龙也回帐篷顺了些零食过来。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多给了夏尔巴一些。

这些夏尔巴人,背着几十公斤的物资,还要负责探路修路。冒着生命危险服务登山客户,一个登山季却只能赚5000美金;通过聊天宋岳才得知,想要在加德满都买栋小房子最少也得花上五六十万美金。

年年不知多少夏尔巴人遇难(人数不多但比重大),一人抚恤金只有400美金;但他们依然不辞辛劳的行走在世界之脊上。2014年的一场珠峰冰崩死了16个夏尔巴,2015尼泊尔地震就更不用说了,死者中还包括了与宋岳一齐登上过慕士塔格峰(7509)、卓奥友峰(8201)和珠峰(8848)的夏尔巴挚友,至今尸骨未能找到——要知道高山上那可是超越生死的情谊。

这些受了重创、甚至死亡的夏尔巴人,基本上年龄都在20-30岁。

宋岳望着小小黑,恍然间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6年前的影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夏尔巴登山协助了,因为那是他自己登山的开始。

只有天知道小小黑这一生将会面对什么。宋岳只能够在心里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小小黑说:“这次平安回去后,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哥哥的婚礼——就在加德满都。”

“You?”意大利人指着小小黑打趣。

小小黑腼腆的摇头,“No!No!”又用藏语小声叹了一句,“我不结啊,不敢结啊。”

只有宋岳听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BC: Base Camp,大本营。

ABC: Advanced Base Camp,前进营地。

C#: Camp#,登山营地,海拔越高数字越大(C2 C1)。

煨桑仪式:用松柏枝焚起的霭蔼烟雾,藏族祭天地诸神的仪式。

☆、第 37 章

冷因将签字纸折好,小心翼翼的放回进信封;仿佛一片薄弱的冰,一碰即碎。

“……我没有护照。”

“有户口吧?护照可以办,签证可以签。”

“我不会英语。”

“这不是问题。”

“史老师目前就在这所学校任职,”江倩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着冷因说,“这也是父亲与我共同的母校。”

不论是史文祥,江老师的母校,还是那个只在莫文滨口中听说过的“艺术家文凭”,都是她连做梦也不曾想过的段位。冷因脑袋乱乱的,眼前漂浮着密密麻麻乱七八糟摩斯密码似的英文字母。

她需要时间理解、消化这一信息。

冷因把信封放回到了桌上;桌子的正中间。

“你推回给我我也不会要的,”江倩说,“这封信本就该归你。”

冷因疑惑了。面前的女人,坐姿、打扮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似乎有些疲乏、憔悴。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江倩又熟悉、又陌生?

她问江倩:“为什么?”

为什么给我这封信?为什么帮我?

江倩撇开目光,“因为……”她顿了顿,闭上眼、锁紧眉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须臾,睁开眼,摇头说道:“我其实并不知道这封的存在。一直以来,我……”

忽然间,江倩捂住嘴,仓皇起身,头也不回的往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

“你没事吧?”洗手间,冷因轻轻的拍着江倩的背。

江倩咳了咳,又捧水漱了几次口。她直起身,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摇头。

冷因拽了几张纸,江倩接过、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生病了吗?”

“没有……”

“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最近没睡好。”江倩看向冷因,挤了个苍白的笑容,“谢谢。”

那句谢谢是真诚的。冷因觉得。

不知今天碰上了什么倒霉日子,今晚工作的时候,琴子没喝两杯酒也是冲到洗手间吐开了。

吐完过后,她眼角充血,捶着胸口,很痛苦的样子。

琴子问:“有卫生巾吗?”

“有,”冷因转身,“我去给你拿。”

回到包间,琴子跟没事了似的继续喝开;冷因有意无意的帮她挡了几杯。她看得出琴子在忍。

下班前,冷因叫住琴子,严肃的说:“你有事瞒我。”

“你眼睛真毒,”琴子惨淡的笑了笑,说,“我昨天去做了人流。”

“你疯了!”冷因差点叫出声,“喝那么多,想落得个不孕不育还是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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