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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58)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晚饭吃的是真晚,街上尚未关门的都是宵夜档。桌上一半是菌,一半是肉。其实冷因无所谓牛肉鸡肉,也无所谓红白干湿炝炒,她的兴趣在于塑料杯里装着的米酒。米酒是自酿的,很香很正,糯糯的、不太甜;不像外边卖的瞎勾兑酒精的,喝起来大都是水水的、只甜不香。

好像没两口一杯就下她肚了。

宋岳看了也不拦,反正拦也拦不住。他看得出来冷因是骨子里真喜欢喝酒。他还是怀疑她是不是蒙古俄罗斯来的,要不就是他们彝族的、或藏族的。

宋岳也陪她干了,让服务员又加了四杯。

冷因问:“这次不劝我少喝点了?”

宋岳说:“你尽管喝,宾馆就在旁边,大不了喝晕了给你抬回去。”

冷因又问:“你不怕我喝醉了发酒疯?”

宋岳切了一声道:“你喝多了的样子我见得还少?”

冷因也想起来了,第一晚“寄宿”在宋岳家中就是因为被几个摇滚青年用劣质混洋酒灌得烂醉。那时候口干舌燥,一心只想讨水喝,没想到还顺带讨了个男人……

服务员又端了四杯来,冷因放一杯到宋岳跟头,自己拿起一杯,笑说:“敬你头天晚上没把我赶走。”

宋岳:“……”

冷因喝了一大口,说:“但这种事情以后不可以发生了。以后如果再有女的——”

宋岳打断她说:“你觉得除你以外还会有人三更半夜敲我门要水喝吗?”

一杯是二两,两人加起来喝了有十三杯,塑料杯摞成了一小柱。谁也说不清那单出来的一杯是谁干掉的。冷因心里觉得是宋岳,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冷因知道是遇见真正的酒坛子了。

结账时,服务员一眼就点出塑料杯数,而且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出了店,冷因问:“你们这儿人是不是都特别能喝。”

宋岳答说:“很多人一顿都不能缺酒,早饭都要喝。”

冷因啧啧,问他:“你喜欢女人喝酒吗?”

“无所谓。你这酒量摆我们那也就是正常水平。”

“真的?”

“真的。”

“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喝过?”冷因嗅出来了点什么。

“没有。”宋岳撒了个谎。

“撒谎。”冷因乜他一眼。

但眼下她实在不想提及宋岳的过往,于是紧接着又问:“那你喜欢女人抽烟吗 ?”

“不喜欢。”宋岳这回斩钉截铁,说完看着她,摇头叹道:“但有什么办法。”

冷因忍笑,一本正经的喊了声“宋岳”。

“干嘛?”他懒懒的应道。

“我有没有说过,”冷因环住他胳膊,在他耳边小声的笑说,“你真的很酸很闷骚哎。”

宋岳觉得耳朵发痒,甩开她啐了句:“话多。”

“脸红了!”冷因惊得站在原地不动。

“……”宋岳不想回头。

关了灯,宋岳不怕了,将她压在床上,鼻子贴着鼻子说:“以后少抽烟。”

“哦——”

“不许和别的男人喝酒。”

“哦——“

“不许去别的男人家里。”

冷因只是咯咯的笑。

“你听见没?”

“听——见——了——”

冷因还是在笑。看来米酒后劲果然是足,宋岳头一次见她醉的不轻还这么乐呵。

“拉倒吧你听见了。”他说。

“真听见了,”冷因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补充道,“你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嘛。睡一觉,明天早晨,就忘记啦!”

“信不信我叫你不忘。”

“不信……不信……”而后她的声音就像凝住了,又像酿得粘稠甜糯的米酒,因为宋岳拨开她耳边的头发,舔了舔她的耳骨。

亲吻软而湿黏,顺着耳骨一路下去,直至含住了她的耳垂,文有黑叶的耳垂。

冷因觉得整个人过电一般,酥酥麻麻得快成渣了。

毫无意识的,她在黑暗中轻喘。

宋岳想起了那个梦,看见她梦影当晚那个关于云南的山的梦,以及梦醒后自己在黑暗中莫名的喘息。冥冥之中像有一股灵异的力量将他们两个拉近,不论梦中还是现实。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

冷因喘着气,神迷意乱的咬着他下颌说:“小丘。”

“小丘……阿布……阿布……小丘……”

说说笑笑,笑笑说说。

宋岳被她唤得一激,在低吼中解数。

第二天睡醒时,太阳已经西行。原计划的回村也泡汤。

太阳下山前,两人散步到了江边。步伐散漫,江水也很应景的流得散漫。水位不高,露出江堤上的一节节台阶。宋岳说这水位已经算高了,入冬后会越来越低,一直到明年春夏雨季来了才会再涨起来。

“这条是猊江,南边还有一条练江。我们叫做大河、小河。”

冷因缓缓走下台阶,走到一半的时候,江堤上的轮廓灯突然开了,金灿灿缎带般的一条。这样的灯,在大城市里无足轻重,甚至显得昏暗;但在这里,竟把江水勾得精致、亮丽。

冷因觉得,这里的黄昏很静,静得她有些不适应。也不是香格里拉那种抬头是星,放眼望不见一两个人的静。江边没什么人,江对岸无一栋高楼,都是些不到十层的居民楼。此时还未亮灯,像一座空城般荒凉寂寞。不像深圳,时时刻刻的高速运转着,

“为什么会去深圳?”冷因问。

“不喜欢这里。”宋岳淡淡的答道。

答非所问……罢了。

冷因又问:“出过国吗?”问完就想起宋岳此趟刚出过国门,小声道:“哦对,尼泊尔。”

宋岳点头,“就只有尼泊尔。”

他想起昨晚马轲电话里说的“14座8000M”,如果要完成全部,意味着未来的几年里他还会去巴基斯坦、印度。

他又想起昨天冷因随口一提“离开家几年”,他回的“离就离呗”是有多草率。

离别真的不好受,生死未卜的离别更甚。

又在江边坐了一会儿,太阳落下去了,路灯亮了。冷因起身说:“走吧。”

他们寻回昨晚吃饭的那条街,走进一家酒吧。

酒吧里自然没再喝到米酒,但有当地人自酿的辣白酒。辣白酒并不是白酒,更像是黄酒一类。或许因为原料不同,冷因发现这边的酒都带了些甜味,很好喝,也很清爽,度数不高但很上头。

冷因再次发现宋岳是真的能喝。都说脸红的人能喝,但她看不出宋岳脸红,或许只是光线暗、皮肤黑吧。

酒吧里的驻唱乐队正唱着首粤语歌,是《一生所爱》;周星驰《大话西游》的主题曲。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 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泊 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

驻唱乐队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是酒吧老板和老板娘。这对男女很好玩,男的长发打麻花、抱一把吉他,女的板寸头花布裙、双腿绕着身前的红色的鼓。

情人别后永远 再不来

无言 独坐放眼 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 在白云外

……

两人声音都带着沧桑,那份沧桑同时也印刻在了两人脸上。

或许是异乡酒引人醉,听完有些伤感。

两首歌的间隙,老板娘说要去拿笛子,酒吧忽然就静了下来。

他们坐在墙边一张木桌,身后是几个行装风尘仆仆的青年。谈话声传了过来。

“你看见那微博没有?”

“马卡鲁?又出事了好像。”

“这不正常嘛,喜马拉雅每年都要吞掉几个人的嘛——诶,借个火。”

“打不出来了。”

“你呢?”

“没带火机。”

“嘚,我去借。”

一个年轻男人下桌,转到宋岳冷因他们桌边,问:“兄弟,借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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