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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8)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冷因裙子是刚换上的,张总特地买来给她的。钴蓝色的修身长裙,掐腰、五分袖;不愧是高级天鹅绒缎面,灯光在上面糅出迷醉的光泽,不招不摇,又显得卓乎不群。

“我前几日在澳门出差,橱窗里一眼看中,就觉得该你来穿,”张总看着冷因,犹如看着故宫玻璃柜里的青花瓷瓶,又像是古玩拍卖会上的鉴赏家,犀利的不愿意放过一丝瑕疵,“要是能再长……长开点就好了……不过你还小,不急。”

另一人凑过来接道:“张总这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张总不气,摇头叹道:“‘苍苍白发对红妆’是真,‘鸳鸯被里成双夜’可就不敢了。”

这些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喝到兴头上偏偏喜欢来点诗词歌赋,冷因已经习惯了,也不多问。她不问,那个起头的男人倒是要来跟她解释:“这是北宋大才子苏东坡写给他好友张先的一首诗,因为张先八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妾。”

十二点的时候,市区台风已经升为红色警报,出于安全考虑,五个男人又点了酒,打算多玩一会儿。

其间经理进来几次,估计别的包间也这情况,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张总接到司机电话,说警报已经降成橙色,要走最好现在走。张总挂了电话,询问大家意见。

包间总共五个男人,一人点了一个公主,三个已经同意出台,再留这儿也没多大意思了。一伙人结了钱,一身酒气的出了门。

KTV连着地下室,不用淋雨,冷因把客人一直送上了车。

张总司机下车开门,张总摆了摆手,司机了然的站在一旁。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张总,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张总有点喝大了,说话舌头翘啊翘的,“住哪儿?”

“真不需要了,谢谢您的衣服,我回头给您洗了……”

“别,下回我来,你还给我穿这件……”

冷因回头就脱下了天鹅绒长裙,抹平叠好,找了个塑料袋扎紧,又换上自己的衣服。

知道张总的喜好,她来时穿的也是深蓝;冷因很喜欢自己做的这条深蓝色长裙,平口吊带、仿真丝,在她看来不比那些上万的差——或许只是她老土,毕竟人家骂人还要引用苏东坡的诗句呢。

可惜了这条裙子,冷因冷凄凄的看着窗外的天。

真正下到后门,她才明白过来“今年最强台风”的意思。

冷因一出电梯,离门还有几米远,台风已经刮着雨点往她身上砸了。她仓皇的缩到门后,接着发现根本没用,大风不断的转着方向,将雨水卷到每一个角落。她一狠心,冲到门口,将玻璃门拽关上。终于,雨被隔断在外,人也成了落汤鸡。

冷因将塑料袋仍在角落,像只落了水的小猫一样蹲在墙角。

她拿出手机,在裙上抹了抹。她先给湘琴打了个电话,没接。然后她绝望的发现,凌晨两点钟,除了莫文滨外已经没有人可以找了。

这时电梯门开了,她习惯性的嗖的起身,看见工人将一车堆得人高的箱子拖出来,她才想起这是大厦后门,没有客人。

况且自己现在这样怎么见人?卷得蓬松的长发正耷在脸上滴着水,脸上就更别提了——她防水眼线液用完了,随手找了只还画得出来的眼线笔,估计现在已经如江山水墨画一般渲染开来了吧。

工人托着车进楼里去了,轱辘轱辘的声音消失在楼道里,配着台风和黑色花岗岩,可以拍成一部廉价惊悚片。

冷因转着手机,不知怎的想起宋岳——起初这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但一个月隔着堵墙生活,即使见不到也不想念,酝酿着酝酿着竟变得不再陌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晚班。

冷因恶毒的想,要是宋岳也是晚班就好了,这样她就不是唯一一个在台风夜里孤孤单单的人了。

又或许,他俩能碰上,就都不用孤孤单单的了。

宋岳送完最后一单,抄小路出来、经过一栋大楼后门时,看见一个人影倏地站了起来。

街道昏暗,玻璃门后天花板上的顶灯是唯一的光源;她站在冷光下,深蓝色的平口领上,肩颈白得凄凉。

宋岳一眼就看出了是她,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已经拧过车头向她开去——这女人不要命了,直接开门冲进了雨里!

“带我回去吧,”怕被拒绝,她手搭上了他车后的保温箱,“求求你。”

宋岳屁股往前挪了一寸,“上车。”

车子没开几步就停下了。是地铁出口。

宋岳下车,冷因跟了上来。她没明白,“地铁已经停……”

话说到一半,她明白了。宋岳拉下拉链,脱下外卖公司统一的防水大外套;下一秒,外套已经裹在她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地铁口阒其无人,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暗中隐匿着暴烈的风雨,噼里啪啦像除夕的炮仗。衬得地铁口从未有过的安逸。

啪嗒,啪嗒,两人脚下很快溢了两块水洼,水洼连在一块儿成了饱满的葫芦状。

“我已经湿了。”她说着脱下外套。

“少废话。”宋岳丢下一句,头一撇,人已经走进雨中。

冷因看着他背影,刚才还诧异怎么滴水未沾,仔细瞧才发现,他身上哪是滴水未沾,明明是湿了透顶。

冷因戴上外套连帽,托着长裙小跑进雨中。

地铁口旁的黑暗里,一辆黑色宾利倒车打了个转,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车轮摩擦水泥路的凄厉声响被暴雨吞没。

宋岳已经坐好,冷因迟疑片刻,跨腿坐在他身后。穿着长裙的缘故,她这个坐姿不敢贴他太近,一手按着裙子,一手紧紧攥着他衣角,胸口和他脊背始终隔着两指的距离,即便是颠簸得碰上,也一下子就弹开。

宋岳脱了外套,男人身上的热度传了出来,被劲风裹着劲雨糊在她凉冰冰的胸口。

一个月未见,她竟然赌对了——雨中人,真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讲件好玩的事,我在写古言的时候,因“屁股”太过大白话,只好用什么臀、尻。古代还没有骑车高铁动车飞机自行车地铁公交车(马车?哦不他们没钱hh)时间来不及了只好各个修成轻功高手,动辄绕全城飞个几圈,飞得我眼花缭乱还得画画s-t/v-t图点点方位别弄错了。不会武功的男主绕着月牙湖奔跑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句“免不了日剧跑的俗套咯”!

——甲小田的碎碎念。

☆、第 7 章

冷因在门口脱下外套,肩颈顿时起了颤栗。

“谢谢你。”

“不用。”他接过外套,在楼道里甩了甩水。

宋岳转身回房,见她还站在那,问:“还有事吗?”

冷因低吟了声,“你一个人住?”

宋岳不明白她意思,点点头。

冷因拎起他手臂上的外套,“我帮你洗洗吧。”

“不必……”

“不碍事。”她说着已经往601走。

宋岳顿了顿,没追上去。

第二天一早上班的时候,外套已经干干净净的挂在他门把上。台风天,也不知道她怎么弄干的,但确实是洗过了,闻着有股淡淡的花香。

宋岳取掉衣架挂回她门上,套上外套下了楼。

冷因昨晚洗完衣服,用毛巾拧了半干;防水外套本就不吃水,早晨起来再用吹风机呼了会儿就干透了。

送完衣服,她又睡了个回笼觉,上午十点左右被莫文滨的电话闹醒。

“请你喝早茶。”

“不喝了。”声音透着惺忪。

莫文滨太了解她了,有条不紊道:“你慢慢收拾,我在你家门口等会儿——不急。”

冷因噌的一下撑起身,下意识的盯着大门,“你在哪?”

莫文滨笑了,“闹你玩的,位置我已经订好发给你了——真不急啊,别放我鸽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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