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城(33)
“臣弟有罪。”
“十七弟何罪之有？”
“西南地区进奉贡品在河西遭劫，臣弟监管不力，有罪。”
“你人又不在河西，此事怪不到你身上。“
王衣玄的身子低伏不动，他本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心里却始终觉得慕容司一定能应对过此事去，若是此时多言，恐怕反而会打乱他的计划。
“臣弟自小便在皇兄身边长大，可河西却是父皇赐予臣弟的封地，这么多年来，臣弟从未曾为河西尽过一分心力，此举本已有罪，而如今河西又出此大祸，臣弟辜负了父皇，辜负了皇兄，实在是痛心疾首，悲不自胜，衣玄是知府固然有罪，可臣弟是诸侯更加难逃罪责，皇兄若要罚，便带上臣弟一起罚吧。”
“哈哈哈哈。”慕容辄见此倒也不怒，刚刚还难看的脸色此刻反倒和缓下来了一些，他笑了几声便说。“十七弟，皇兄怎么舍得罚你呢？”
那可是他父皇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先皇驾崩时还单独传见了他，慕容辄至今不知道那两人在一起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当年年仅十六的慕容司一脸漠然的从寝宫出来后，便当众宣读了圣旨，也正是因为此事，让他始终拿不准这位让自己“疼爱有加”的十七弟，手中到底还握着什么大牌。
“十七弟打小与衣玄交好，心有不忍也是正常，而他又是父皇钦点的河西知府，朕也在想，该如何处罚为好，可这贡品失守导致国库亏空，实在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按我朝律法理应处以极刑。”慕容辄一撩衣摆，便端端正正的坐于慕容司的正前方。“朕敬爱父皇，也疼爱十七弟，可这有罪不罚的先河却是决不能开，若是今日饶过一个王衣玄，那么往后便会有第二个王衣玄，第三个王衣玄，第四个王衣玄。“慕容辄停顿一下，然后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来。”不过念他这么多年在为你尽心尽力的照管河西，皇兄可以为你饶他一命，但这河西知府的位置，他是必然不能继续坐下去了，这治国不比治家，十七弟可不要为此记恨皇兄才是。”
果然是这样，已经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收回河西封地吗？可若是河西一旦换了人驻守，那他慕容司就真的是山高皇帝远，想管也管不到了。
“臣弟不敢。”慕容司的手指往里收了收，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似乎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般。“可臣弟还有话要说。”
“哦？说来听听？”
“父皇驾崩时曾与臣弟单独待了三个时辰。”
雨已经彻底停了，王衣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笑里藏刀的地方走出来的，慕容司挺直了背脊，挺拔的走在他前头，他盯着那个背影，心绪始终不稳。
慕容司和慕容辄后边说的话没人听到，他们屏退了所有外人，王衣玄远远站着，因为离得太远所以连他面上的表情变化也看不太清楚。
“侯爷。”
他出来时也不说话，王衣玄只能跟着，两人好不容易走到宫门口，慕容司却是腿下无力，他走路时有些摇晃，王衣玄见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扶住什么，却是抓了个空，整个人直直往一侧摔去，他便慌忙伸手想要拉住他，两人离得有好几步距离，幸得他快步冲上前去才勉强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袖，然后拉入自己怀中。
“侯爷，侯爷。”
“快，回去。”
慕容司嘴角有血，他握住王衣玄的衣袖，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手背上的青筋暴露的格外明显起来，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和慕容辄说了什么，不过王衣玄心里的不安感却越发的强烈起来，他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便匆忙朝宫门外逃去。
“出什么事了。”
一入侯爷府，大家更是惊慌起来，阿雪看到晕倒的慕容司时还带着哭腔，一行人全部跟在王衣玄身后，将慕容司往房内送。
“小医仙给的药呢？拿过来。”
“好好。”
那药本只是早起冲服，可后来不怎么起作用后，阿雪便改成了早晚各一次的量给慕容司服用，她虽不懂医术，可也知道这药量用大并非好事，可是她又见不得她家侯爷难受。
“雪桐呢？药王谷那边还没查到小医仙的消息吗？是死是活给不出个信来吗？”
澹台亮听到消息也立刻赶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王衣玄揪住衣领往里拖去。
“王大人。”澹台亮有些惊慌，不过一见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慕容司时，便立即将这慌乱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侯爷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不是还好好的吗？”
“衣玄哥哥，你们在宫里做什么了？侯爷怎么一回来就成了这样。”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衣玄哥哥，你们做了什么？”阿雪上前抓着他的胳膊。“侯爷不是去替你求情的吗？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是啊，是替我求情去了。”
虽然知道慕容司这么做也不单单全是为了自己，他们两人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管是谁没了，对另一个人来讲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可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心里还是闷的难受。
“阿雪姐姐，药泡好了。”
门外端着药碗跑进来的小丫头，眼眶也是红红的。
“阿雪，你照顾好侯爷，我立刻动身去打探小医仙的下落。”见一屋子人个个都是心神不宁的模样，澹台亮便立刻下了决定。“王大人，侯爷府麻烦您照顾了。”
“等一等。”
“大人还有吩咐？”
“我跟你一起去。”
“衣玄哥哥。”阿雪刚刚接过药碗，就见那两人快步出了门去，翻身上马，奔驰而出。
“阿雪姐姐。”
“你赶紧去让人烧热水，房间里拿些暖炉进来，对对对，大夫大夫，赶紧去请大夫过来。”阿雪手忙脚乱，想起一件事情便吩咐一件，慕容司一犯病便是浑身发冷，还不停的冒着虚汗来，她还记得小医仙曾经让她用炉子烤暖房间，用热毛巾替他拭汗的事情来，于是此后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便都会这么做。
第31章 第二十八章（下）
王衣玄带着澹台亮出了皇都，走的还是乌冥山那条路，倒不是因为近，只是出门的时候澹台亮便告诉他，说是雪桐那边已经送回消息来了，那药王谷已是一片废墟，因是火灾，便总共清点出了一百二十七具焦尸来，可也没人知道药王谷总共有多少人，所以无法判断是全部惨遭灭口，还是部分遇难，王衣玄听了这个，便立刻改变主意要去无罪城。
“侯爷也说过，小医仙与无罪城主有些亲密的关系，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去找他倒也在情理之中。”澹台亮这么说，算是同意了王衣玄改变路线的提议。
“去晋河剑仙岛也是这条路，我们还得顺道打探些消息才是。”
“王大人要打听什么事？让属下去帮你做吧。”
“那乌冥山下的老爷子不是说有个男孩儿和妇人在山火之后便消失不见了吗？若小剑仙与那小男孩是同一人，那么他们必然会走这条路去晋河。”
“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在十年前见过他们。”
澹台亮跳下马，便在周围的商铺挨个挨个的询问起来，王衣玄未同他那般急切出动，他远远的望去，只见人人都对着澹台亮连连摆手，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慕容司脾气还真是好，要是我，这个家伙的木头脑袋都得让我敲破。”
十年前的事情，一般人都是不太会有记忆的，若是后来新搬的店铺那更是不可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所以一定得是老店，店里的老板也一定得是年纪较大的人，因为据他的观察，一般年纪越大的人，反而越愿意去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有些细节的地方，他们能记得比年轻人更加清楚，确定了这些必要因素后，王衣玄的目光锁定住了一家贩卖文房四宝的书斋。
“老先生。”
“公子可是要买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