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城(78)
“小少爷回来了。”
“是什么事情？为何堵住马路不让人过？”
江翎怕他年纪小，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也就立刻跟着下来了。
秦彦之留在马车内用胳膊撞撞林书好问她。“不出去看看热闹？”
林书好不曾理会他，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秦彦之撇撇嘴，也就跟着江翎的步子跳下车去。
“是我不对，是我撞碎了这位姑娘的玉坠子，可是我娘亲染病，手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能赔给这位姑娘。”那少年看起来也比王屿策大不了几岁，衣着破烂，骨瘦如柴，眼睛虽是明亮，却满是胆怯。
“没钱？没钱就不赔了？”
秦彦之再转头看看那位姑娘，样貌不差，虽论不上是美人，可也是骨肉匀称，皮肤白皙，衣着华美，浅紫色的裙摆上全是用细线绣的菡萸花纹路，肩上挂着披帛，手中握着丝绢，发间还戴着两只白玉制的雕花簪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只是这脸面上却是露着半点不容人的架势。
“要赔的，要赔的，只是现在我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我可以给姑娘打个欠条，等再发几个月的工钱，一定可以凑够的。”少年连忙开口。
“工钱？你知道这玉坠子多少钱吗？”富家小姐身旁的丫头也同那小姐一般，用同样刁钻的语气在一旁说道。
林书好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她睁开眼来，撩起车帘朝外看去。
“不管多少钱，就算是一辈子做牛做马，我也一定会赔的。”
“苛儿。”那染病的老夫人面色苍白，咳嗽不止，一双眼睛都快没了焦距，她抓着自己儿子的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咱们家是穷，可绝不是什么泼皮无赖之徒，这玉坠子要赔，你立刻回去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就算是把祖宗留下的地皮卖了，咱们也一定要把这笔钱还出去。”
第77章 第57章
那富家小姐听了这话，本也就不打算继续追究了，只要肯赔她玉坠子就行，招呼好一旁的丫头正打算离开，谁知道秦彦之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突然跳出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等等。”那富家小姐被他一喊，也是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过了头来，林书好这才远远的，也是真真切切的看清了那副面容。
“这位公子有何见教？”许是见秦彦之相貌堂堂，衣着不凡，那富家小姐对他的态度竟还有几分客气。
“赔个玉坠子嘛，何苦弄的人家母子两个变卖祖产不是。”秦彦之捡起那碎成三截的玉块，在手心里随意拼凑了一下，勉强能看个大致的形状出来。“其次这玉成色普通，纹路刻画也很简单，不是什么复杂的工艺，不值钱的。”
“胡说八道。”富家小姐一听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拉下脸来，夺过他手心的碎玉块。“这玉是我方才入店买下的，足足花了一百两，你说它不值钱？”
“一百两？卖给我二十两我还嫌贵呢。”这话绝不是胡说八道，秦彦之倒腾这些个玩意儿那也是有多年的功底在，不是吹牛，这些东西他都不需要过手，只要让他看上一眼，值钱不值钱心里就有个数了。
“如果这玉坠子价值不足二十两，那应该不到变卖家宅的地步吧。”江翎帮腔道。
“是啊是啊，这不明摆着讹人吗？”
“苛儿是个孝顺孩子，他们娘俩这些年日子虽过的苦，但也是诚信善良之人，肯定不会故意去撞那姑娘的。”
“既然也不值几个钱，这位姑娘不如算了吧，要不，咱们大伙儿一人凑上一些，替苛儿把这钱给还了。”
“我看行。”
“行行。”
围观百姓纷纷谈论此事，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还真的伸手掏起了钱袋来，一时间铜板撞铜板，银两撞银两的声音‘叮当’作响，不绝于耳，林书好在马车里望着，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河西百姓富裕之事，并非空穴来风啊，二十两雪花纹银说凑就凑，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同林殊寒在外流浪的事情，本来有些翘起的嘴角突然沉了下去，他们那时身上没有钱，在路上几乎是寸步难行，她饿，林殊寒就会用偷的用抢的用尽一切办法去给她找吃的，那时被毒打，被狗咬，被蜜蜂蛰，还跌进河里差点儿被溺死之后，她就再也不敢说自己肚子饿了。
若是那时，他们来的地方是河西，那么他，会不会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偏执的性情。
林书好心里有些难受，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们这些人有毛病吧。”富家小姐脸色愈发难看，眼看着就要发作。“现在被撞的人是我，受到损失的人也是我，你们凭什么说我这坠子不值钱，凭什么自作主张的要替他们两个还？我有答应你们可以帮忙还钱吗？还说我讹人？你谁啊？”她又转向秦彦之的方向。“你凭什么说我的坠子只值二十两，你有什么资格下这样的定论。”
“他是淮安秦家的三公子，秦彦之，最擅长的便是给这些玩意儿定价。”王屿策难得和秦彦之站到了同一阵线，他虽是个孩子，可语气没有半分不善，细看起来，还真和王衣玄有几分相似。“这位姐姐，你这坠子可能当真值不到二十两银子，若是你花了一百两，那想必是被店家给讹诈了。”
“那你们什么意思？我就活该吃这个哑巴亏了？”
“不是的不是的，如果姐姐当真是被蒙骗的，那不妨直接告去河西府衙，官府自会为你做主。”
“河西官府？哼。”一旁的小丫头听了这话，脸上立即染上了几分傲气来。“说出来不怕吓死你们，河西府衙都是咱们夫人家的。”
“她家的？王衣玄娶老婆了？”秦彦之低头问王屿策。
“不可能，我才离开河西不足一月，我哥哥怎么可能娶亲。”
“那河西府衙为什么是她家的。”
“我哪知道。”王屿策白了他一眼。
“那还真是不巧，我们这位小少爷也是河西府衙的人。”秦彦之也不管王屿策是不是愿意，就一把抓过他来，稳稳当当的站在自己前头。“既然这情况这么复杂，私下里头也调节不了，不如就去一趟府衙吧，看看咱们王大人如何说？”
“就是，去府衙，王大人定能断个明白的。”
“在这扯东车西的有什么用？咱们还是得听王大人的说法。”
“去府衙去府衙。”
王衣玄在河西驻守多年，深得民心，且威望极高，一说起他的名字来，河西上上下下的百姓商户官差们，很难找出几个心里头不服他的人来。
江翎上前扶住那位老妇人，唤上那位名为苛儿的少年，请他们入了马车，道。“大娘身体不舒服，就乘车过去吧。”
“真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啊。”大娘的用自己枯槁粗糙的双手紧紧握住江翎，连连道谢。
“放心吧，王大人爱民如子，绝不会让你们多出半分冤枉钱的。”
“谢谢江师爷。”苛儿也在一旁感谢道，江翎跟随王衣玄多年，百姓们大多也是认识他的。
两人入了马车，苛儿看见车上还有其他人时，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旋即收住，轻微的朝她点头示意，林书好往里头挪了挪，让出了位置给他们母子二人。
“这位姑娘也是河西府衙的人？”老妇人满是善意的问她。
“不，我是淮安秦家的。”
“淮安？好地方好地方。”这老妇人大抵这辈子也没出过河西去，却还是依旧礼貌的称赞。
林书好不再答话，马车轻微动了两下之后，这才又开始‘嗒嗒’的朝前走。
“看那位姑娘的模样，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儿。”江翎走在秦彦之身旁，轻声朝他说道。
“人家刚刚不还说是你们河西府衙里的人吗？会不会是王衣玄的心上人？情人？小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