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一度的月光(16)
林佳倩显然也明白，只是太过担心：“以她的脾气，到时候不知道被劝退的会是谁呢！本来冯诗的事都不归她，她偏要过去逞能，讲义气！”
“如果这不是她，你还会在她身边吗？”
林佳倩没说话。
陈颐双手捂住脸，手肘放在膝盖上，沉默片刻。
“我在想，我们是什么？对于季霜来说，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
她不管不顾，任性潇洒，坦荡无边，可以为自己看重的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以为了爱情飞蛾扑火，追随至今。也可以吸引所有她欣赏的人来到身边，成为朋友。
她如鱼得水。
可是，那些在她身边暗淡无光的角色，究竟有多大的分量？
林佳倩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一旁：“我不清楚，我感觉……对待季霜，就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真的你别笑，我感觉她特别任性、幼稚，像个孩子，一直叫人操心。”
陈颐笑得把脸别过去：“甘拜下风。”
那她自己呢？
陈颐不知道……季霜于她，像个姐姐，像个朋友，像个舍长，更像一束光芒。
站在光芒下，唯有眯着眼睛、仰着头才能看见。
而与光同行，才是心之所向。
她羡慕李哲，羡慕林佳倩，甚至羡慕唐潇潇。
季霜闯进教导处，连门都没敲，直接走向李哲的班主任，班主任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此时，李哲正在他们面前。
看到男人的第一秒，季霜就明白了什么。
三中确实校风严谨，容不得挑唆打人这回事发生，可也不至于劝退学生。可这男人莫名和冯诗长得五官相像，想起“冯诗有个伯伯在校教书”的传言，季霜什么都懂了。
季霜站到李哲一旁：“老师，你们错了。”
她一放出这句话，犹如放出一枚□□，在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里瞬时炸响，震耳欲聋。所有老师都从格子间抬起了头，望向这里。
连芝的座位是空的，季霜猜准了今天她调休。
4班班主任的脸顿时红了，皱皱眉：“你是谁？”
“我是14班的季霜，老师你们好，我要向李哲的事情解释一下……”
“谁允许你过来的？”中年男人突然出声，声音温和。
“我……我自己来的，我要解释下，李哲不该被劝退……”
“哦，为什么？”
李哲扭头盯着季霜，眼神里全是“你快走，没你的事儿。”可季霜完全无视。
“冯诗挨打，不是李哲的主意……”
李哲立马道：“老师你别听她瞎说，你去问冯诗，要不直接去问那些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季霜！”
“是我！”季霜猛然道，“我不认识校外的，是我对李哲发牢骚，让她帮我教训人。李哲是帮我的……”
“啪！”一个耳光，打在季霜的脸颊上。
中年男人脸色不变，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眼神凌厉，直视季霜。
4班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往后靠一步，有些不自在。
“帮你教训人？”男人道，“你是谁，你才多大，还敢命令同学了？季霜是吧？我早就听说过你，择校生，连老师挺疼你的吧。可你，不能不知好歹！”最后一句话如山洪猛兽，决堤而出，打破了他之前的温和与不紧不慢的节奏。
季霜忍住了情绪，抬头。
“老师，我错了，我知错就改。”
“你呢！”男人声如洪钟，问向李哲。
李哲深吸两口气，垂下头，轻声道：“我知错，不再犯了。”再抬起头来时，她满眼泪水，“我会去跟冯诗道歉，把我欠她的还给她。”
男人冷笑：“不必。冯诗不会跟你们说话的，你们俩，最好别再去打扰她。”
韩铖找到4班教室，进去转了一圈，没有冯诗。他抓住人就问“冯诗呢？”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韩铖跑累了，加上心急，满头大汗，气得两眼发红。
他回教室找唐潇潇，看到刘璇正和她涂指甲油，当即不管不顾，捏住唐潇潇的胳膊：“冯诗呢？见她了吗？冯诗！”
唐潇潇吓了一跳。
刘璇的手一颤，指甲油在唐潇潇白皙的手背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唐潇潇“呀”的大叫一声，甩着手指：“你干嘛，吃错药了？男女授受不亲啊，松开松开。”
韩铖脸色可怕得很：“我问你冯诗呢！！”
唐潇潇顿住了：“我怎么知道！你找冯诗去4班啊，找我干嘛！”她不耐烦地甩开韩铖。
韩铖瞥了一眼刘璇，转身走了。
“真他妈，全是神经病，有事没事找老子，我他妈是你们爹啊！”唐潇潇气上心头，血液全部冲上来，脸色红润润的。
刘璇收起指甲油，拿纸巾给她擦手。
“找冯诗干什么？你见她了吗？”
刘璇摇头。
唐潇潇蹙眉：“奇怪了，他俩就算真有什么猫腻，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不怕被那位母老虎听见？”
可是随后一想，唐潇潇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看向刘璇：“你说，季霜和他到底怎么了？是因为这件事吗？可是冯诗我了解，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会干什么。说不准又是季霜……”
刘璇把一切打理好，擦了擦桌子：“潇潇，你觉得真是这样吗？”
“什么真是这样？”
“我说韩铖，韩铖真的……值得她这样做吗？”
唐潇潇笑了：“值得？世上就没有值得这回事。哪个男的不花心？都是大猪蹄子，半斤八两吧！女人生来辛苦，虽说不公平，可也得做好个心理准备。”
刘璇嫣然一笑。
“尤其像季霜那样太强势的，咄咄逼人，时间一长哪个男人受得了？”
刘璇若有所思点点头。
“男人喜欢什么样的？你这样的！”唐潇潇打趣地笑道，“温柔，明理，淑女……最关键的是，聪明！”
刘璇握住唐潇潇伸过来的手。
唐潇潇挑挑眉，看着她。
韩铖来到三楼拐角，一下就看见了在教导处门口罚站的两人。
季霜和李哲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两人之间隔着一尺的距离。
“你找我？”轻轻一声。
韩铖听到声音，猛地转身。
冯诗出现在她面前，正站在楼道口，怀里抱着本书，静静凝视他。
韩铖对冯诗的突然出现有些不自在，竟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他踟蹰片刻，才开口：“那件事，实在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跟你无关。”
“冯诗。”韩铖走过去，“不管什么样的惩罚，我来受，毕竟因我而起，我还没傻到分不清对错。”
“哦？”冯诗微仰头，“你分得清？”
韩铖默然。
“什么是对错，你分得清？”
“冯诗……”
“季霜喜欢你，吃醋，这不对吗？李哲为朋友出气，讲义气，这不对吗？”
韩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他更不知道冯诗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说真的，我好羡慕你啊，羡慕你们。”冯诗目光微移，吸了一口气，“韩铖，你以为是我的错吗？你以为，是我告诉老师的吗？”
韩铖怔了下，立即抬起头。
什么意思。
不是你告诉的老师，老师怎么会知道？不是你让伯伯出面，季霜和李哲此刻怎么会站在那里？
冯诗笑了，带着无奈：“韩铖，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去告状。多没意思啊，那几个人不过是围堵了我一下，她们不敢怎么着。而李哲……实在幼稚得很，我还犯不着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去告状……”
“那……”韩铖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在这个学校，一点动静都会传得风生水起，你以为这里坐的全是只会学习的书呆子吗？弱肉强食，学校有学校的评判标准，在这个规则之内，有谁不入流、有谁碍眼，实在太好区分了！韩铖，我劝你一句，小心处事。至于季霜……她应该不会被开除，李哲我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