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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大家都爱霍去病(76)

作者: 陆路 阅读记录

二衿娘说的没错,一匹马而已。二舅如今统领十万兵马,即使不去朔方出差的日子里也是军务缠身,早出晚归;大家都很辛苦,也许是我自己绷得太紧,连累到身边的人吧。

“我的座骑弟弟拿去,虽然并非汗血马,但也是匹难得的大宛良马。”曹襄拄着拐杖单脚跳过地上堆着的行李,牵出他的黑鬃白驹,“反正我这次是真的要回封国了,你替我养着它,也算为我在京城留个念想。”

“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养着好了。”我接过缰绳,拍了拍白马的鼻尖,“它叫什么名字。”

“不是吧,我养了它三年,你居然不知道它的名字?”曹襄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我两手一摊:“你了解我,我几乎从来不主动问名字,不管是人还是马。”

“那好,你记住,”曹襄一脸严肃地宣布,“它叫‘去病’。”

“滚。”虽然我笑着嗔骂,眼前却突然泛起朦胧的水光。

侍女姊姊收走被我弄脏的刺绣锦帕,端来热水为我擦拭梳洗。我坐在铜镜前,望见镜中人□□未消的双眸和红晕蒸腾的脸颊。

隔壁陆续传来争吵。

“……阿娘,你不是同意我和去病在一起的吗?”

“我从来没说过‘同意’二字。”

“可是我们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我只看到你欺负他。”

“我不管,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幼稚。你以为你和他滚过几次床单,就可以天长地久?他从前不是你的人,今后也不会是你的人。”

“娘,这话什么意思?”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天长地久?平阳长公主的遣词一如既往地深奥难懂。

我竖起耳朵期待着谜底揭晓,片刻的静寂后,只听得曹襄一声失望的惊呼。

“不可能!”

“为娘的话是真是假,你自己心中还没个数?”长公主恢复了音量,“这段时间给我老实待在府里,养好伤之后直接回平阳。”

“不,我要回军营。”

“期门军不用再去,退役的手续我已经差人去办。晚膳多吃点,明天我再来看你。”

木屐踏在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长公主殿下!”我叫住即将离开的贵妇人,“那个,卫府的房契——”

“本宫从来不收回头礼,外甥自个儿留着吧,想怎么处理都行。”

***

最后一抹云霞消失在挂着大红喜绸的砖墙外。

“妹妹,这人绝对喝不动了。”我戳了戳趴在那里半死不活的司马迁。论行酒令,书呆子哪里是陈妍的对手。

“就这点酒量?待会儿还要带他闹洞房呢。”陈妍恋恋不舍地放弃司马公子,一巴掌拍在醉到翻白眼的张贺背上,“贺兄,咱俩喝。”

敬声表弟带着张安世晃过来:“姊姊,咱们不如去把新郎官灌醉。”

“好主意,走。”陈妍抄起酒壶。

一帮小孩渐渐跑远。终于耳根清净,我环视四周,庭院里的草木依旧是那么熟悉,看来小舅也是个精细的人,旧宅养护得挺像模像样的。

信步穿过酒席,推开客房的厢门。屋内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两张榻,两张书案,只是略有积灰。地面上堆满了官员送来的贺礼,车骑将军长平侯的弟弟、据殿下的舅父娶亲,那么多年后,小舅终于尝到了一点儿皇亲国戚的甜头,虽然自从田蚡死后,他再也没提过要做丞相的事儿。

不远处的交谈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侠士的仇家杨氏进京行访,呈上来的新卷宗对侠士十分不利。如今卷宗尚未水落石出,杨氏告状者突然横死未央宫门口,两案合并一案,成了桩案中案,上头盯得紧,臣也很为难。”

“廷尉大人,侠士的为人,臣非常了解,断不会犯下这等惨无人道之罪行。行访者宫门殒命,显然有人意图栽赃嫁祸。”

“卫将军误会了,此案绝非臣不作为。京城的百姓都盯着这桩命案,舆论压力那么大,您断不至于还看不出,陛下这次是要惩一儆百?不管是不是侠士犯的案,他恐怕都在劫难逃。”

迎春花丛后,二舅正与张汤坐一处对饮,最近刚被陛下提拔为中大夫的赵禹持酒壶侍立一旁。

前段时间在天禄阁碰到赵禹,我偷偷瞥见他借走的那些书籍,不仅有汉初丞相萧何制定的律法《九章律》,还有先周魏国国相李悝的《法经》,以及秦帝胡亥修订的《秦律》。后两本乃先朝著名的酷刑律法,如今这些个书籍出现在负责制定新《汉律》的大夫手中,不禁令人汗毛倒竖。

“他们在说谁?”我问凑过来的新郎官小舅,顺便瞥了一眼角落里被他成功放倒的陈妍——拼酒这事儿,自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二哥没告诉你吗?豪强郭解遭仇人告发,结果告状的人夜里死在北司马门外,朝廷下达缉捕令,悬赏捉拿郭解归案。二哥作为北军将军不好亲自出面,只能同廷尉署私下打听。”

“缉捕郭解?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病你天天在陛下身边转悠,怎么消息比我还不灵通,这事儿起码在京城都传两三天了。”小舅见我满脸诧异,不屑地说。

***

“陛下,陛下。”终于等到天子下朝,我迫不及待地奔过去,“陛下,您——”

“去病在呐,正好,赶紧随朕去甘泉宫。”帝王说着从我面前匆匆走过,直接穿过大殿,登上等在门口的御辇。

“是,臣现在就去取马。”我转身往北门跑。

“回来,”天子叫住我,“有车骑什么马,快上来,别磨蹭。”

车轮碌碌,荀彘带着一堆侍卫,簇拥着帝王小驾迅速向北奔去。我偷偷瞥了一眼身边人,一路上他神色阴郁,一言不发。

唉,还是另外挑个时间再替郭解求情吧。

曙光破晓,甘泉宫外轻烟缭绕,绿树成荫,大姨夫率领皇后仪仗、公主仪仗跪伏道旁迎接圣驾。

陛下已经前往寝殿,我跟在许多人的队伍后面,行至太后寝宫门口垂手而立。神色慌张的内侍婢女匆匆地穿梭于廊阁间,大气也不敢出,四周安静得出奇。

“哇——”据殿下被阴森的气氛吓到,大哭不止。

“禀皇后,太仆大人,太后醒了。”太医令推开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会儿向太后请安,你们都收敛些,话要想好了再回,不得无礼,不许耍赖。”踏进殿门之前,小姨嘱咐她身后这帮孩子们,“伉儿你站到队伍最末,你去病哥后头。”

殿内弥漫着草药苦涩而浓郁的气味,几乎无法呼吸。三位公主围在太后身边,天子坐在榻旁,侧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但是料想不会比先前好。

“娘,卫家人都在这里了。”平阳长公主牵着据殿下的手走过去,“据儿,喊祖母。”

“祖母!”据殿下举着手中的糖串,露出两排乳牙。

众人屏住呼吸,期待老人家看到可爱的皇孙时会给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据殿下的牙牙学语,榻上的人并没有回应。

我好奇地抬头,远远望见她的目光在面前这一群人中不断逡巡,最终落到队末的我身上,起初空洞无神的眼眸中闪过欣喜的神彩。

“去病,你过来。”平阳长公主朝我招手。

殿内那么多人,太后独要见我?

我跪到榻边。手背被对方形容枯槁的手紧紧攥住,掌心粗糙的温度告诉我,面前的妇人尚留一缕生息。

太后望着我,面上终于漾起微笑。她双唇微翕,颤抖着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嫣儿。”

听到对方叫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太后误会了,臣不是——”

“太后说什么你就应答着,不许说不。”平阳长公主迅速在我的肩上拍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