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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中央(88)

作者: 一颗杭白菜 阅读记录

程央进去的时候张翠萍在厨房烧菜,程云生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他回来,先是往他手里瞟了一眼,接着他喷了口烟,咧着嘴笑了笑,“别告诉我去了这么久,白跑一趟?”

程央走过去,把电视关了,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你根本就知道,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那我不管,随便你用什么办法,你当初既然敢骗我,就得承担后果。”程云生说。

程央坐下来,看了他一会,“除了那个人说的,你手上还有什么证据?”

程云生不懂他突然这么问的意思,“怎么?觉得他说的不够揭发你们?你别忘了,那个姓戴的现在也站在老子这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陶志泉?”

程云生愣了愣。

“事情是他做的,他自己要帮我,我并不知情,你就算告我又能怎么样,顶多我从这里搬出去,和现在你让我做的没区别,可你找他就不一样了,他肯定比我一个穷学生能拿得出钱来。”

“你……”程云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他坐起来,一拍桌子,“以为我不敢找他是吧?”

“你不是不敢,你是知道从他那里捞不着好处,现在盖棺定论,除了那两个人的口供,别的你什么都没有,程广德不可能再从坟墓里跳出来帮你说话,陶叔见多识广,你也就骗骗我。”

“而且,”程央从茶几上拿过程云生放在那里的烟,叼在嘴里点着,吸了一口,“要说损失,你就那点房租而已,有多大把握能把他送进去,你其实很清楚,所以你才来找我,利用我不想他受牵连的心理逼我就范,十万不过是你随口说的一个数字,你知道我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你放屁你!” 程云生瞪着他,“别他妈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老子现在就告诉你,说了十万就是十万,一个子儿也别想少,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告!”

程央不受他激,一开始听他说要报警他确实有些慌了,因为他知道陶志泉真的在上面动过手脚,回来的路上他慢慢冷静下来,想到真要报他早报了,不会到这个时候来跟他费嘴皮子。

“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他抖了抖烟灰,见好就收的开始谈条件,“要么你现在就去告,看凭你手里那点证据,你最后能拿到什么,要么我给你写欠条,这一年半的房租我再加点,算你三万,等我以后工作了慢慢还给你。”

程央看着他,“你想清楚,真要鱼死网破,我也能让你什么都拿不到。”

程云生爆了句粗,抡起烟灰缸朝他砸过来,程央闪身躲过,没有还手,他现在同样不想激怒他,说到底他给的这个条件,程云生如果不冷静,一定要报复他们的欺骗的话,很有可能他会不接受,然后真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来,就算最后不被定罪,官司缠身陶志泉一样受不了。

何况程央并不知道一定会是什么结果,他只是摸了下程云生的心理,反过来利用了而已。

程云生狰狞着面孔想再骂他点什么,最好能打两巴掌,让这个无法无天的畜生吃点苦头,但程央完全不为所动,眼神从平和一点点变得狠厉起来,程云生看着,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

程央狠起来什么样他见过,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点怵他这个没什么家教敢跟长辈动手的侄子,也许他性格温顺点,人听话点,脾气能不那么冲,他还不至于这么逼他。

程云生此时对他的下场就一个词可以形容,他妈都是自找的。

第六十八章 送与不送

晚饭程央带程樱和程乐去楼下面馆吃,点了碗大馄饨两个人分, 自己要了碗素面。

从坐下来一直到吃完,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看的出来程乐想说什么, 筷子戳着面皮, 不时的拿眼睛看他, 但又欲言又止的没说出来,程央怕他们胡思乱想, 安慰了几句。

程云生和张翠萍要明天早上才走, 吃完程央不想再麻烦秋婶, 而且现在也有房间, 他便带他俩上去睡,他和程云生现在都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倒不担心他会跟程樱和程乐说什么。

晚上等他们都睡了后, 程云生拿了张欠条过来给他签, 不过金额不是三万, 而是五万,时间也不是等他工作后,而是从他成年的那一天就开始分期。

想想倒也还有点人性, 没让他现在就给。

程央问能不能等他高考结束后再从这里搬走,程云生让他别得寸进尺, 本来说是下周,已经够给他留余地的了, 不过僵持了一会,他又改口说最多可以宽限他到这个月底。

程央没说什么,他本来也没想程云生会答应,他找了支笔,在欠条上写上了他的名字。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没有谁因此受牵连,程云生和他的目的也都达到了。

程央有些庆幸当初没有跟迟屿开口,虽然不一定真的会借十万,但任何一笔压在他心里都是过不去坎,他不能再欠他的了,只是这样一来,他也没有更多的努力能再靠他更近一点。

晚上程央没有睡,独自站在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浑身上下所有白天崩过劲的地方,此时都在扯着皮肉,像细胞成排炸裂开的连锁反应,一寸一寸用针在经络里挑着似的疼。

他觉得很没有道理。

他从十一二岁开始带程樱和程乐,什么样的困难都经历过,连程广德瘫在床上一年多他都熬过去了,偏偏在这样一件他已经成功解决了的事情上,感觉到以前从没有过的力不从心。

就好像一个极度缺乏睡眠的人,再多撑一秒都要轰然倒地。

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他把一切都想的太好了吗,希望太大所以给了他过大的心里落差?

他人生里第一次撇开仅仅是活着的想法,想要伸手去够一样他看中的东西,是他过分了吗?

是,心底有个声音这样直白的回答他,光是活着已经不容易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论喜好。

门吱呀一声响,程央回头,看到程乐站在门口,他把烟在水泥上掐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程乐小声说。

程央笑了笑,“这么小就学人家失眠了?”

程乐没说话,扶着门框站着,程央招手让他过去。

程乐走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小脸埋在他肚子上,自从懂事后,他就没这么跟他撒过娇了,程央摸了摸他的头,听程乐有些犹豫,却又带着点央求的语气喊了他一声哥。

迟屿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去学校,那天后来他真的发烧了,反反复复的连着烧了三四天。

他请了假在家,迟海东为了照顾他,把工作都带回家里来做,就算是他生着病,也没放过教育他,反而是迟屿不再对着他张牙舞爪,给了他自以为更好深入交流的机会。

而无论是声色俱厉,还是苦口婆心,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些,让他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把感情当儿戏,这条路不是正道,要多为自己前途考虑之类的。

迟屿觉得烦,每天被这么盯着念叨,差点真给了他他对程央情深似海的错觉,何况他也厌倦了,人一生病就容易变得脆弱,继而怀疑人生,迟屿突然觉得和迟海东斗了这么多年其实挺没有意义的,他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就算是到现在,他的愤怒也一样没发出去。

拳头打在棉花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不,棉花还有回响,而他什么也没够着,完全就是在跟空气较劲,像个自导自演任人看戏的疯子。

后面他实在受不了,干脆顺着他之前的揣测,说他和程央之间没什么,纯粹就是为了气他,故意演戏给他看的,迟海东听完,神情有些古怪,不知道信了没有。

迟屿无所谓他信不信,他反正就这态度了,他爱怎么想怎么想,总不能真让他签字画押,不过这之后迟海东确实没有再提起过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