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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中央(91)

作者: 一颗杭白菜 阅读记录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女人的脸色有些发白,有那么一两秒,她转开了视线,没有说话,迟屿确认她对自己的身份以及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就这样居然还敢来找他?

侍应生这时候过来上饮料,给迟屿点的是一杯芒果雪顶,小姑娘捧着牛奶,一直往他这边看,迟屿把雪顶推她跟前,然后继续看着那女人,“是迟海东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你爸他不知道。”她有些艰难的笑了笑,“说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我叫……”

“你应该没那么傻。”迟屿打断他,看了看时间,离黄明给他放的一个小时还剩下一半,他身体往前倾,“知道我们找了你很久吧,这个时候跳出来,口口声声求我,是真的想要帮他,还是恨他这么多年不给你名分让你东躲西藏的活着,所以想要他死的更彻底一点?”

“不,我是真的想要帮他。”女人露出点焦急,摇了摇头,“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恨他呢,你应该很久没见过他了吧,为这件事他瘦了很多。”

“跟我有什么关系?”应该说从今天以后都不会有关系了。

“可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爸啊,你难道真的见死不救?”

“闭嘴!”迟屿一声怒喝,“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迟海东是其二,你是其一。”

被他的样子吓到的小姑娘,放下杯子往女人身后躲了过去,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你今天来找我,目的绝对不是求我帮他这么简单。”迟屿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是他要跟你分手了?还是你担心他把公司卖了你们母女二人以后的生活再难保障,怎么,迟海东没送点股份给你,她以前对赵双莹可是很慷慨的,送的比他手里留的还多。”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想过。”她轻轻捂着嘴,眼眶有些泛红,“我只是希望你看在他是你爸的份上,帮他一把,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是让你离开他呢?”

她露出点痛苦的神色,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要你能答应。”

迟屿笑了笑,“可惜我还不想看你们分开,□□配狗不就应该天长地久吗。”

“小屿……”她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声音,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哭对我没有用,迟海东应该吃你这一套,别再来找我,也别再让我看见你!”迟屿不想再看这对狗男女之间有多情深意切,他站了起来,室内的空气有些浑浊,压的他喘不过气。

女人看他要走,忙跟着站起来,把还怯生生躲着的小姑娘,有些孤注一掷的推到他跟前,“迟珊是你妹妹,可她也是啊,你对她那么好,就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帮他一把吗?”

迟屿听她说哥哥,悬了这么久的刀刃终于掉了下来,准确的切在他最脆弱的地方,他停下来,低头看着这个容貌和迟珊确实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几岁了?”

“快告诉哥哥你几岁了?”

小姑娘因为怕他,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但迟屿还是听清楚了,七岁,跟迟珊一个年纪。

“你想让我承认你?”迟屿笑着,站在出风口下,声音冷成了冰,“除非哪天你下去,赵双莹书说她原谅你了,我才会考虑认她这个妹妹。”

小姑娘今天穿了条粉色的小蓬蓬裙,跟他有次在商场买给程樱的一模一样,同一个牌子,迟屿想到自己那一柜子的衣服,迟海东买给他的,原来里面的每一件,都有见不得人的出处。

迟屿走到门外,强迫症一样的又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但他却不打算回去了,他惊讶于自己此刻居然会这么平静,好像所有的愤怒都有了发出的理由,也都有了收放的归属后,他再也不是一个人自导自演,他居然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以前所有的怨恨和歇斯底里都没有白费。

整件事情似乎就该是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说的通。

他终于不再是一个需要兼顾两边的钟摆。

在重拾恨意之前,他甚至能空出短暂的片刻来让自己松一口气。

他走了两步,拿出手机,给迟海东发了条消息。

-有个女人带着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来找我,说她是我的妹妹,可我妹妹不是早就死了吗?

迟海东的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过来,迟屿没有接,把后盖板连同电池一起拔了下来。

女人拿了条手帕把眼泪擦干,在位子上又坐了一会,面前一杯咖啡喝完她才站起来,温柔的对小姑娘说:“我们去找爸爸吧,去他公司好不好,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呢。”

小姑娘点了点头,她在她脸上摸了摸,“以后你想找他都可以去,没人会再拦着你了。”

第七十章 不看与不看

迟屿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衣柜里所有迟海东买给他的衣服, 一件不剩的全扔了。

然后他退两步, 仰面倒在了床上,刻意隐藏的情绪在深夜空荡无人声的环境下逐渐恢复知觉, 身体有些沉, 像连着血肉快要坠到地板上似的, 他用手遮着眼睛, 不去看头顶刺眼的光。

他不恨迟海东,真的, 因为那是他本来的面目, 四年前就已经毫无保留的呈现给他, 让他在是与否里面做选择, 是他没选对,是他盲目轻信,所以比起他, 他更恨他自己, 恨为什么这么软弱好欺, 为什么对他良心不死还会相信他,甚至不惜为了他跟赵双晴对立。

他可以说当初帮迟海东把公司留下来,是考虑到全家人的心血, 考虑到以后的规划,甚至更高尚一点, 考虑到了企业的社会责任,但他无法摆脱那一刻, 他对迟海东残余的亲情下抱有的私心。

因为他没忘了那天在医院里,迟海东对他说的话,说他是他唯一的孩子。

现在想来真是天大的讽刺。

一个和迟珊同一年出生,同样喊他哥哥的小姑娘,就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与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仅一墙之隔的地方,今天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按耐不住主动跳出来,迟海东还准备瞒他多少年,以他的恶劣,迟屿毫不怀疑会是一辈子,他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说不定哪天还会因为事过境迁看开了,而跟迟海东握手言和。

迟屿心里止不住的冷笑,对这一地的荒唐。

赵双晴说他救迟海东,等于是让他拿钱去外面养别的女人,他以前不信,现在一语成谶,很明显他的决定让有些人坐不住了,至于是哪个决定,也许是他那次弃权的后遗症直接影响了她的利益,又或许是他决定留下来让她想要活在人前的希望落空,都有可能,但都跟他无关。

他现在只关心一个事实,那就是赵双莹不是因为抑郁症跳的楼,是迟海东亲手推下去的,他手上沾着他最亲的人的血,这点迟屿永远都不会原谅,迟海东所有的欺骗也都到此为止。

那些让他濒临绝境让他失望透顶的,他现在不但不会拦着,相反,他无比希望,他能有像他一样的切身体会,甚至更加深刻。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了不知道多久,迟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装好电池开机,迟海东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从他发完那条短信,一直到他开机的前一分钟。

而夹在这一通通密不透风的通讯记录里,只有两条除外,一条是黄明的,一条是程央的,前后隔了不到五分钟,应该是黄明发现他没回去后找程央问了。

迟屿略过去,翻出了赵双晴的号码,犹豫着,他有些没脸再去找她,赵双晴什么都没忘,而他忘了,虽然没忘彻底,但在他一遍又一遍的让她拿证据去证明迟海东清白的时候,他确实动摇了,他就像是一个把敌人护身后,朝自己的盟友开枪的背叛者。

他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再对迟海东的斑斑劣迹抱怨什么,可他现在又是那样迫切的想找个人说说话,现实与回忆轮番交替着从他眼前掠过,后悔与自责更是折磨的他近乎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