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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妻(11)

她说完迈开脚步,往房里去了。

郑嬷嬷站在她身后道:“奴婢替如意谢夫人体恤。”

天上的太阳终于渐渐沉下去了。

林若青换了衣服侧卧在主屋榻上看书,刘嬷嬷想了一会儿觉察出方才回来时在院子里的事儿有些不对头。

“我看吉祥的样子,如意怎么都不会是给暑气逼着了那么简单。”

林若青翻过一页书,随口应道:“嗯。”

“那还有什么事儿?不过是请个大夫,何必要遮遮掩掩的呢?”翠竹捧着花绷子,听了这话满面不解。

林若青低笑出来:“这天底下要遮掩的事情多了去了,岂能让你件件都想到。”

她的眼睛依旧落在书上,翠竹微微撅起嘴巴:“那小姐说说,会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翠竹看林若青气定神闲的样子,便断定不会是什么大事。

林若青将医书放到了小几上,又坐起来抬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了一串字。然后才搁下笔抬起头对翠竹道:“兴许是如意可能有了身孕吧。”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翠竹惊呆了,连刘嬷嬷也愕然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会?”

林若青吸了吸鼻子,是外头远远飘来的一股药香,她对翠竹说:“我也不是十成十笃定,只是这事儿验证起来也方便得很,你一会儿去拿点药渣回来,我看看就知道了。”

翠竹因此立刻去了厨房一趟,因着厨房里的人都忙着准备晚饭,对于进来问进度的翠竹,她们没多注意,翠竹趁机从篓子里抓了一小撮药渣子,而后做贼一般快步回了房间。

林若青将药渣子放在纸上,一样样分开。这在翠竹和刘嬷嬷她们眼里一模一样的黑团团,在她手下却是很快现出了原形,这药渣子组成的是保胎的药方无疑。

郑嬷嬷是陈李氏那边分过来帮手的人,明着说是送个人过来侍候林若青,其实暗里就是个眼线。她今天会出来将吉祥的话头拦下,想必也是知道了这事儿的。郑嬷嬷一知道,那就说明松陵院那边也该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下如意得的是保胎药而不是打胎药,就明摆着陈李氏是个什么态度。

那边显然是想要将这一胎保下来,兴许拖上几个月再告诉林若青,到时候便是想打了这孩子,也不好落手了。

倒是吉祥的态度让林若青觉得有些微妙,她是真胆小老实,还是刻意为之?

刘嬷嬷听了林若青的话,气得浑身发颤:“稍还有一些体面的人家,能出这种事吗?出了这事儿以后还想着保下来,就不怕哪日让外人晓得了笑话他陈家没个规矩!”

翠竹也气红了眼睛:“我说那如意怎的那样张狂,我看她自己是早早知道了的。”

扶柳道:“想来她自己定是头一个知道的,能有身孕,恐怕也是她自己偷偷没喝药的缘故,只不过老夫人那边要将这孩子保下来,实在不明智了些。”

刘嬷嬷冷声说:“这是她犯了糊涂,这孩子若是保下来,她不嫌没面我还替小姐嫌跌份呢。”

翠竹没什么主见,流了两滴眼泪又转头问林若青:“小姐,这事儿怎么办啊?”

林若青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瞧瞧,怎么这么爱哭,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她顿了顿,往下说:“她要瞒着我容易,可爷那边瞒不过去,这事儿不至于不可收拾,我们且当不知道,先看爷是个什么态度。”

林若青不在乎吉祥或者如意给陈彦生多少孩子,她甚至都并不在乎这头一个孩子的名分是不是给自己的,然而现在这事可不仅仅是这样,这是如意用自己的心思踩在了她和陈彦头上,如果这事儿都能轻巧过了,那陈家可真就没有什么规矩可以讲了。

刘嬷嬷见林若青还是个轻描淡写的态度,不由为她发愁:“小姐的性子也太宽厚了点,现在哪儿是按部就班的时候?”

林若青摇摇头笑了出来:“我不是宽厚,也不是按部就班,我不过是因为这个想到了出府的理由了。”

月亮在天空的最高处,月色凉凉照亮了整个庭院。

陈彦踩着月光回到了乐安院。

这般繁忙是常有的事儿,院子里也有丫头婆子候着。陈彦见主屋里没烛火,便特意在外间换了衣服洗了澡,这才进了里屋,轻手轻脚地向床走去。

不过没想到,床上忽然传来窸窣的声响,跟着陈彦就看见床上的人坐了起来。

“爷?”林若青的声音从床上传了出来。

“是我。”陈彦应了一声,他脱了鞋子爬上床,揽住了林若青的腰,而后在她的脸侧亲了一下,“吵着你了?”

林若青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是醒着的。”

陈彦低笑起来,凑到林若青耳边问她:“等我吗?”

黑暗里,林若青扑哧闷笑一声,她伸手摸了摸陈彦的脸,声音翠灵灵:“是晚饭吃得早了,我饿了的缘故。”

陈彦一愣,没想到林若青全没有哄着自己的意思,不过也就是一瞬的功夫,他又愉悦起来。

她在自己面前是真实的,毫不扭捏的,这很好。

饿了也简单,主屋里很快亮起烛火来,林若青与陈彦面对面坐着,各自面前放了一碗凉面。

林若青慢条斯理地吃,有空档就与陈彦说话。

“爷明天要是起来,可不要不叫我了,母亲那边请安,总不好一直迟了去的。”

陈彦本来不饿,可这会儿与林若青一起倒也能吃些东西。他闻言笑道:“若是我起来的时候就叫你,恐怕你就没有睡好的时候了。”

林若青问:“爷都是什么时候起来?”

“卯时便起。”

“那会儿天都没有亮透呢。”林若青给惊了一跳,“爷起那么早,都干些什么?”

“起来以后先去练功,卯时过半用了早饭再和母亲请安,跟着就送松陵院直接出去了。”陈彦说得自然,林若青听了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也难怪陈彦能将陈家的产业管成这样了,这方面林若青对陈彦是真有些佩服的。

“和爷比起来,我实在是懒得不能看了。”林若青想了想,“今天回府以后,我好像一件事儿都没做似的。”

陈彦于是问她:“若青今天下午是怎么过的?”

林若青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回来后就是看了会儿书,哦,唯一再有就是如意中了暑气,不过我回来前已经让大夫看过了,所以也不算经我手的事。”

“说起这个,”林若青往下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爷,今年这夏天的暑气比往年都要盛,便是九月就快要来了,我看同前一阵子也没有差太大,我前头问了管事,说是府里供冰按往年的时间马上就要停了,我想同母亲说说,还是再加半个月吧?暑气可轻可重,不好怠慢的。”

她这样心细,让陈彦更觉得林若青体贴下人,他点头道:“这是小事,母亲那边不用去了,直接同管内务的说一声就是了。”

第二天陈彦照例去松陵院请安,本来照例是不坐的,然而陈李氏见了他,立刻让几个下人出去,单独留下了陈彦与他说话。

陈彦见状心里也疑:“母亲,怎么了?”

陈李氏瞒着林若青却不能瞒着陈彦,她低声说:“昨天大夫给如意诊了脉,如意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陈彦万万没有想到陈李氏说出来的会是这么一件事,他吃惊不已:“怎么会?”

吉祥与如意伺候完以后,照例都是要喝了药的,因此陈彦对此也毫无预料。

“我问了如意,她说也不知怎么就有了,她自己也是大夫诊脉以后才晓得,昨儿个在我这儿哭了半天,求着我将她这头一个孩子保下来,我想,你也二十有二了,你父亲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有了你……留下来也无妨,与你的婚事说不定还能凑一对双喜临门。”

陈彦听了陈李氏的话,简直要脑壳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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