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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有鬼(137)

作者: touchinghk 阅读记录

姚幼泓再一次见到她,是在三十岁的那一年。

隔了八年的时间,他却仍然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风情万种,又野性十足,既有着成熟女人的妩媚动人,又带了一丝被保护得极好的小女孩的天真。

新开业的华润万象汇,她站在人声鼎沸的超市中,巧笑倩兮,仿佛能让日月失辉。

如此美丽的容颜,相隔八年的岁月,突然之间让他体会到从来未曾有过的心动和迷醉。

还没反应过来,姚幼泓的脚步已朝她迈了过去。

“你还好吗?”他衣冠楚楚地站在她的面前,眼中满盈自以为是的怀念。

而她的目光从他脸上平静无波的滑过,一如八年前丽江客栈前的那个清晨。

“阿岚。”

有人在叫她。

她猛然回过头,连忙应了一声,脸上挂着明媚胜似春光的笑容,朝那人走了过去。

姚幼泓抿起嘴唇,不甘心地望向她步向的那个男人。

身材高大,俊秀白皙,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恰在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

第141章 假象是真

秋风萧瑟, 夕阳中的江西三清山,香客离去繁华散尽, 只有三三两两穿着青衣道袍的道姑在打扫银杏树落下的满地黄叶。

方岚在正殿前的香炉矗立许久, 终于带着满身魂网带来的伤痛疮痍,放下了执着两年的过去。

陆道婆静静站在三清观的正殿之中, 看着那个女孩渐行渐远,直到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满地枯黄的山路尽头。

陆道婆转身掀开灰色的布帘, 抬脚跨过门槛, 却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咯吱声。

像是有谁轻轻踏足在满地的落叶上,枯叶破碎, 发出轻微的声响。

陆道婆蓦地回身。

尖刀一般的掌风立刻扑面而来, 席卷着凌冽的寒风,劈头盖脸朝她砸下。

陆道婆猛然后撤, 脚步疾疾后退数步, 青灰色的门帘被她一把扯下, 眨眼之间从布帘的底端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柳叶一般轻飘飘丢了出去。

“是你。”陆道婆借由这喘息的空间, 认清了眼前的来人, 冷冷说道。

詹台及时侧脸, 险险躲过她掷来的飞刀, 稳住脚步。

他眉梢轻挑,慵懒又骄矜地轻轻点头:“不错,是我。”

摆脱胡易和吴悠, 对詹台来说并非难事,前后不过数天的工夫,他就赶上了方岚的足程。

她身上带着白骨梨埙,又要来这三清山中找寻十方妖女,处处招眼,时时惹人担心。何况她心意未决,若真的选择真相破除了魂网,就要面对马面罗刹的来袭。

他…如何放心得下?

他眼睁睁看着她一路强作坚强,直到三清观中吹响白骨梨埙,苦寻真相不得,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她的债,他来讨。她的仇,他来报。

陆道婆冷冷地上下打量着詹台,从他漂亮的丹凤眼一路扫下,掠过他握着桃木短剑的右手,看到他左掌心中若隐若现的幽蓝色火焰,目光微微一滞。

“你也是阴山十方传人…”陆道婆有些恍惚,“那姑娘手里的白骨梨埙,是你的?”

詹台轻佻地勾唇,半个字也不多说,桃木短剑慢慢举至眉侧,电光火石之间一掌击出。

陆道婆冷笑一声,也不知她使出如何绝招,身轻如燕动作极为迅捷,不但轻松躲过他全力一击,甚至尚有心情和余力点评他的道法。

“你这招豹影人形,算得我阴山十方正统。”她阴恻恻地咋舌,“四十年前我母亲仓皇东逃之前,以阴山血玉为咒怨,灭了满门派的生路。你师尊是何人,又是如何逃过血玉之劫?”

詹台的声音平静无波:“师尊未曾逃过血玉之劫,五年前因血玉咒怨,惨死敦煌魔鬼城的沙漠之中。”

他缓缓勾唇,别有深意:“说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小师姑。”

烂到骨子里的邪教阴山十方,多年来一直是詹台的心魔。杀人如麻,逆道乱常,早不该留存人世间。他身负枷锁,潜行世间,良心却一直在阿鼻地狱接受拷问和煎熬,只能靠一次又一次的善举缓解一二。

但这次,他有了将阴山十方斩草除根的机会。

詹台昂起头,满身傲然风骨:“今日前来,一为无辜受难的世人除害;二为我心上之人讨回魂网情债,三为肃清阴山十方邪教余孽,从此江湖和世间清明一片,再无邪教阴山十方。”

“多情种子,不自量力!”陆道婆阴狠地抬起眼睛,嘲弄道,“今日便要你丧命于此,倒要你看看是谁肃清师门!”

幽蓝色的火焰霎时从詹台宽厚的肩膀上腾起,仿佛一只蓝色的巨豹横亘在他的肩头,虎视眈眈。热浪席卷而来,伴随着詹台的怒吼,火星点点似万箭齐发,同时对准陆道婆冲了过去。

陆道婆却纹丝不动,衣袖轻甩,露出掌中紧握的白骨梨埙。

詹台早有准备,握紧掌中桃木短剑,目光沉沉望着陆道婆。

陆道婆却不紧不慢地吹着白骨梨埙,埙声呜咽悲泣,像是与幽蓝色的火豹无形中对抗。火豹仍在半空之中奔腾盘旋,步步紧逼,越靠越近。灼热的温度几乎已经挨上了陆道婆青灰色的衣摆。

却在此时,陆道婆松开口中的白骨梨埙,冲詹台轻蔑地勾勾唇角。

她摊开了左手,而白皙的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枚曾经被摩挲过千百次的阴山血玉。

血玉与白骨梨埙凌空相撞,狭小的房间之内霎时天女散花一般布满了猩红色的血雾,轰然遮在面前,像是从头而降一口巨钟,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詹台心头大震,暗叫不好,连连后退数步,紧紧握住桃木短剑横在前胸。

“你师尊想必没有教过你…”陆道婆阴沉怨毒的声音之中带了依稀未改的乡音,“山阴白土,骨血不离。白骨梨埙与阴山血玉本是一体…合二为一,才是无法匹敌的传教圣器。”

她再不用说第二遍。

骨埙和血玉一次次清脆的撞击,猩红色的血雾顺着埙声,在乐声所至之处,仿佛无孔不入,只弹指一挥的刹那就将这小小的正殿淹没。

属于詹台的那块血玉,早已随着师父和哥哥埋葬在敦煌魔鬼城的沙漠之中,再不得用。

他徒劳地挥动桃木短剑,却哪里能够斩断得了悬浮在空中的点点血滴。

血雾之中,幽蓝色的火光勉力支撑,须臾片刻之后,终于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潮雾浇熄。

“灭定度缘,梵天相苦。”陆道婆幽怨似低泣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又似重锤一般砸进他心底,五脏六腑如同滚油锅中翻天覆地地折磨。

詹台死死咬紧牙关,闷哼堵在胸口,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鲜红色的血迹顺着他的眼耳口鼻缓缓流下,衬在他白皙的面孔上,妖异又悲戚。

他单膝跪地,桃木短剑勉强撑在面前。陆道婆脸上有着胜券在握的淡定自如,高高在上俯视着詹台,高举半空的右手一点点地收紧。

詹台胸口剧痛,像是凌空被一股巨力扼住咽喉,肩膀一阵抖动,竟是半个身子被带了起来,吊在空中。

“你我同根相生,却只有一人得活。”陆道婆冷冷地看着他,“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肯放手吧。”

她再不留力,振臂疾挥,血玉在空中碎裂成数片,力道之巨足以将凡体肉身撕成碎片。

詹台在血红色的氤氲雾气之中渐渐模糊,隐约听到血肉撕扯的声音,似乎下一秒钟,他颀长的身躯就要在巨力的拉拽之下分崩离析。

一切趋于平静,漂浮在空中的白骨梨埙落在了陆道婆的手中,她轻轻舒一口气,露出诡异又满足的笑容。

漫天的血雾,自下而上一点点地散去,陆道婆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她却并没有在朦胧一片的淡红之中,看见詹台的双腿。

而雾气之下,渐渐显露出一条粗长的黝黑蛇尾,密密麻麻的鳞片仿若刀锋,蛇尾的末端坠了一只乌金色的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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