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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105)

至本朝柳翰舟掌权时,锐意进取,一意北伐,更奏请将其封王,并追夺秦会王爵,将之谥号改为缪丑,各地遂多有建岳王庙相祭祀的。

但柳相遇害,施铭远继任为相,朝堂上下只求苟安,拿了柳翰舟的人头去和议时,竟应了靺鞨人的要求,去掉了秦会“缪丑”的谥号。

各处岳王庙虽然还在,受朝堂动向影响,香火遂不如以往鼎盛。此处偏僻,岳王庙更是门庭寥落,甚是窄小。

齐小观追上十一,笑道:“师姐,好歹先避避雨吧!”

宋与泓便也勒下马,勉强压住心头不快,低声道:“嗯,避避吧!只顾逞强,兵荒马乱里淋.病了可如何是好?”

十一便向齐小观道:“你带大家去前面村子里找地儿避雨吧!”

齐小观怔了怔,只得道:“是!”

他的原意,想让十一和宋与泓在庙中好好谈谈,他则在一旁开解开解,以那两位从小儿的情分,再没有说不开的事。但十一此时之意,明显是想把他也支开。

齐小观虽带众人离去,心下却万分不解,到底师姐要和宋与泓说什么,竟连他也要回避着。

难不成韩天遥被刺之事,真的牵涉到什么说不得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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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十一、宋与泓入了岳王庙,宋与泓关上陈旧的门扇,从行囊中摸出一支小烛,看向十一。

十一便取出一根鎏金银簪来,拨开簪头,轻轻吹了几吹,便有幽幽的火焰亮了起来。

原来那簪竟是一枚极精巧的火折子。

二人素来亲密,宋与泓一向知道她有此物,竟早料到她外出时必会带在身边,此时一个取烛,一个点烛,依然是往年的默契。

一时点亮小烛,依然有风雨从破败的门窗间打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与泓也不及四处察看,先用手掌拢住那点光亮,好容易寻着一个避风的墙角将小烛放好,便站起身替十一拧衣袍间的水。

十一面色已略和缓,低声道:“没事,我没那么娇弱。”

宋与泓道:“便是你武艺再强,到底还是女孩儿家。从前落水生病的时候忘了?”

十一道:“偶尔病那么一两次,你要翻出来罗嗦多少回?”

宋与泓也不答,见她衣衫湿得厉害,转身从行囊中翻出一件自己的衣袍,摸着并未淋湿,便递给她,“把外袍换了。”

十一的行李却在小观等人的马匹上。正在战乱之中,四面皆敌,她到底不敢拿自己身体冒险,不过略一迟疑,便接过衣袍,待宋与泓别过脸去,立时更换了衣衫,才道:“好了。”

宋与泓这才转过脸来,将她一打量,走到那边向上面的岳王塑像行了一礼,捡起下方两个旧蒲团到避风处拉十一坐了,自己坐到十一上风处替她挡住些冷意,方叹道:“我原以为你会恼得连我的衣衫也不肯穿。”

十一道:“你也晓得我会恼你?”

宋与泓道:“自小儿的性子,认定了是非黑白便不容人分说。当年对宁献太子都是这样,何况对我?”

十一眉眼微冷,愠怒地睨向他,“你是说我一意孤行,不听人劝解分辨?”

宋与泓道:“如今你便不信我。我吩咐得清清楚楚,段清扬需听从路过之命行.事,他不可能对韩天遥下手,更不可能重伤路过!”

十一道:“嗯,于是你便说路过向韩天遥动的手?”

烛光虽昏暗,可十一的眸光却越发地犀利,刺得人如坐针毡。宋与泓终是忍耐不住,低声道:“朝颜,我真的敢肯定是路过。他应该……”

路过向来寡言少语,待人温厚有礼,处事公允平和,寻常并看不出跟谁特别亲近。但算来他和尹如薇认识也已很多年,且当年凤卫掌管宫禁之际,时常能与尹如薇见面,应该关系匪浅,才肯听从尹如薇的话暗害韩天遥。

可尹如薇却是为了帮她夫婿除掉后患,方才让路过帮忙斩草除根。纵然他厌恶尹如薇,难道他为去除十一疑心,一张口便将全心助他的尹如薇出卖?

宋与泓顿了顿,才继续道:“自韩天遥离开,宋昀跟你越走越近,却在那日告诉你施家派出杀手后,忽然不再踏足琼华园,直到你出京那日亲去晋王府找他,看似反目成仇,却……却将你从不离身的纯钧剑留给了他。想来……是宋昀为你暗传消息的事被施铭远发现了,你心下歉疚,却故意示人以仇隙,以便离京后施家不再找他麻烦?你就不曾想过,是谁出卖了宋昀?”

十一的眸子倒映着摇曳烛光,又被时明时暗的电光照着,愈发看不清眼底的色彩。

她侧头看着窗外风雨,懒懒道:“你认为,是路师兄?”

宋与泓道:“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

当日韩天遥双目所中之毒,除了他们两人,只有曾帮配药的路过认识,也唯有他有可能将这秘密告诉尹如薇。

连这秘密都能说出去,自然不会去保守宋昀的秘密。

但十一已忍不住叹道:“可惜,路师兄只知道我得到可靠消息,根本不知道是宋昀传来的消息。知道此事之人,只有我,小观,小珑儿,还有……”

清莹莹的目光看向宋与泓。

不锋锐,却刺心。

宋与泓面庞蓦地涨红,“你……疑心是我泄露此事?”

十一淡淡道:“或者,是我太多疑。我记忆里,泓向来光明磊落,骄傲坦诚。若你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

宋与泓高声道:“没有!”

十一默然看着他,便不再说话。

宋与泓顿了顿,微红的眼睛目注着她,慢慢道:“朝颜,若你觉得是我变了,那必定不是我变,而是你变了!”

外面风雷声正大,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十一偏偏一字字听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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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相误几重(三)

他怅然道:“我一向不那么端方正直,有时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我从不曾欺瞒过你。我承认得知韩天遥出事的消息后,我的确心存私念,没有及时告诉你。可我明知你想护住韩天遥,又怎会向他动手?不论你放在心底最深的那个人是谁,至少我知道你从不曾忽视我。朝颜,我亲见过宁献太子跟你一言不合便被你百般冷落的情形,我承认我很怕,绝不想步他后尘。”

纵然难以结作夫妻,到底还是自幼的好友,还是彼此心里最特殊的存在。

悲欢离合风风雨雨见识得越多,越是珍惜这份难得的情谊。

十一也不觉动容,自思果然太过咄咄逼人,便和缓了声音,问道:“既然不是你下令动手,你急着赶这里来做什么?我因为韩天遥生死不明特地过来查探,自然会处处小心,你便是担心我,也不至于十万火急紧跟着就追过来吧?”

宋与泓坦然道:“我疑心路过。韩天遥突然出事,你会猜到是被熟识的人暗算,但必定不会猜疑路过,只会猜疑段清扬。若路过情急之下向你动手,你就是下一个受暗算的韩天遥!”

“可罗苇已经证实是段清扬!路师兄根本没有任何向韩天遥动手的理由!”她清莹的目光扫在宋与泓面庞,“你一直没说疑心路师兄的理由。”

宋与泓沉默片刻,才道:“朝颜,花浓别院的事,路过也是知情者。或许……他想帮我斩草除根,好永绝后患。窀”

十一不觉站起身,“可路师兄并不知道是你灭的花浓别院!”

又有一记电光迅猛击下,震耳的雷声打得门窗嗡嗡作响。哪里的碎石破瓦跌下,细微的滚动声。

宋与泓的面庞在电光里显得有些苍白,深浓的黑眸低垂。他看着脚下黯淡的烛光,叹道:“朝颜,你忘了?让韩天遥失明的那种毒,是你给我的,却是路过帮着你一起配制的。路过知道韩天遥失明之事,又发现你出乎意料地救人,并且能治他双眼,立刻便能猜到是我在动手……韩天遥忠良之后,你不想他出事而相救,原在意料之中;可韩天遥如今建功立业,已不仅是倚仗父祖威名,若不伺机除去,日后得知真.相,的确可能是心腹大患。我与路过相交已久,你却已两年未回……他替我动手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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