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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234)

宋昀笑意清雅,“若你想如祈王般逍遥山间,安享一世清贵,朕也会遂你所愿!”

韩天遥长揖,转身开门离去,再不回头。

待他离去,宋昀才长长地吐了口气,面上笑意尽褪。他摊开手,正见掌心透湿,早已汗水淋漓。

定一定神,他向外急唤道:“快去瞧瞧贵妃可曾回来。若不曾,立刻将皇子抱来。”

外面应了,不一时,便见那边小轿冒雨疾行,却是乳母抱着维儿又赶了过来。

宋昀远远听得维儿哭得厉害,怒意又起,匆匆从乳母手中接过维儿,低喝道:“滚!”

乳母再不敢吱一个字,忍着泪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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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多少伤心(三)【实体版】

维儿觉出熟悉的怀抱,听着熟悉的抚慰声,哭哑了的嗓子这才小了些,兀自呜呜着,泛紫的小嘴唇委屈地扁了又扁。

宋昀抱着他在方才韩天遥坐过的那椅子上先坐了,小心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柔声道:“维儿乖,是父皇不好,不该把你送别处去,父皇……更不该咒你。父皇会好好护着你,直到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他晶润明秀的眼底闪过恍惚,“我和你的娘。亲,会看着你娶妻生子。那时,我们的头发也该渐渐白了吧?”

而如今他们还很年轻,年轻到有足够的时间去融入彼此的身心,直到她如他这般,矢志不渝。

维儿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却似听懂了一般,冲他“咿呀”两声,虽还哑着嗓子,竟咧着小。嘴笑了起来,幼白的双颊露出和十一相似的一对深深酒窝,越发好看得招人怜爱。

宋昀松了口气,唤来画楼道:“叫人再去找!朕不信偌大的京城,便找不到一个合维儿心意的乳。母!”

画楼忙应了,匆匆出去吩咐。

宋昀逗弄片刻,一直紧绷的心弦已慢慢放松下来。

正待抱维儿起身时,他的目光瞥到方才韩天遥喝过的酒盏,眼角已微微一挑。

原是预备给贵妃用的酒具,自然是极好的。银制酒盏可辨析毒物,但纯银太软,故融入精钢使其坚硬,并嵌上宝石以示名贵。但宋昀取过酒盏看时,已有宝石从他指间跌落。

质地坚硬的酒盏竟已被韩天遥捏得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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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琼华园。

“南安侯的确已经回京。”齐小观抱肩立于缀琼轩中,眺望窗外浓绿欲滴的层林碧树,眼底亦有疑惑,“刚听说他回京,我还疑心他是不是冲着凤卫或皇上,后来想着又不像。真要对付咱们,那天在破庙中,才是他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时四周都是他的兵马,真做出点无法无天的事,完全可能趁着朝中动荡另立新君。”

十一坐在窗前榻边饮茶,亦默默看着窗外,目光却锁住雨水迷蒙中的那只白猫。——韩天遥抱来想和狸花猫匹配,却被成了二人间最大笑话的公猫白雪。

依然是黄澄澄的眼睛,清澈得看不出沧桑。

它的皮毛被雨打湿,看着有些狼狈,但它身姿挺得笔直,一步步向前踏着,居然不改从前的优雅庄重。

似乎感觉出什么,它转头看了看十一的方向,一跃跳上围墙,抖了抖湿淋淋的尾巴,漠然地离开了。

小珑儿笑道:“这白雪倒是有趣儿,剧姐姐她们入宫后,我也不大记得喂它,它便时常不见影儿。以为又变成野猫呢,谁知隔三岔五还是回来,也不知在记挂着什么。明明剧姐姐已经离开了,花花也不在了,它干嘛还回来……”

她本就偏爱狸花猫,因白猫是韩天遥养的,每每看到齐小观空荡荡的右边袖子,便气不打一处来,遂叫人将白猫悄悄丢回韩府。只是白猫居然已经认路,大约还怀念着喂她的剧儿,以及总跟它打架的花花,便是没人喂它,也时不时过来看上几眼。

齐小观瞅着十一的神色,犹豫道:“我们暗中监视,感觉……南安侯也像在暗查聂听岚之事。莫非他对济王之死也有诸多疑心,方才冒险回京?也不怕被人参他一本,罢官夺爵!如此瞧来,他虽与湖州之变大有关联,倒也不是刻意想害死济王,更没打算和施相联手,才会赶回杭都试图查明真。相?”

毕竟,京城不是湖州。真的追究起来,罪证确凿,那十万忠勇军也是远水救不得近火。

十一不答,只将手边汇集的诸多资料一页页慢慢地翻着,忽抬头看向齐小观,“聂听岚失踪那晚,红绡曾因病提前离开,并未和其他姬妾一起看护小产的姬烟?”

齐小观怔了怔,才道:“红绡和紫纱……都是皇上的人。”

她们是皇上的人,一直有意无意地配合着十一安插在相府里的小温、阿鸾的行动。而皇上是朝颜郡主的枕边人,也是凤卫在宫中站稳脚跟并一步步壮大势力的支持者。流落宫外的这些日子,他更是一直在凤卫和十一的视线之下。相应的,谁又会去疑心他安插在相府的耳目?

正说着时,那边步履匆匆,便听得雁山在外唤道:“郡主,三公子!”

齐小观明知必有急事,忙问道:“有事?”

雁山匆匆步入,回禀道:“宫中传来消息,有人秘密求见皇上,窥其形容,似乎是……南安侯!”

“南安侯入宫了?”齐小观不觉向前走了两步,呼吸有些急促,“皇上见他了?”

雁山点头,“听闻皇上屏去众人召入,所谈何事不得而知。”

十一忽然间呼吸沉重,蓦地问道:“小皇子可在皇上身边?”

雁山道:“应该在吧!”

凤卫虽掌握近半宫禁,到底还有目之难及处。能在那样的雨天,注意到微服入宫的似乎是南安侯已属不易。至于小皇子的去向,谁也没顾得上留意。但十一不在宫中的时节,挑人的小皇子当然只能由宋昀照看着了。

齐小观明知维儿身世,更不敢点破,只纳闷道:“南安侯……竟敢去见皇上?”

若无十足把握宋昀不会追究他罪责,私离军营的韩天遥岂敢去见宋昀?宋昀……做了什么才会令韩天遥如此有把握?

十一胸中似有一团火熊熊腾起,烧得五脏六腑都已蜷起。

弯腰呕吐之际,她忽又忆起姬烟的话。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闻家快完了,红绡、小温也议论闻家快完了,除非闻博破釜沉舟拥立济王,再也没有活路……

亮汪汪滴落地间的,竟是触目惊心的鲜红,火一般地灼人眼目。

“师姐!”

齐小观倒吸了口凉气,惊呼着去扶她时,十一眼底似乎也泛着血红,苍白的脸转向他。

“去查……去查红绡和紫纱的底细,还有……聂听岚失踪那晚,红绡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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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于天赐求见。

维儿已被回宫的十一接走,福宁殿被高大的枝灯照得亮如白昼,仅余一君一臣的大殿便显得格外空阔冷寂,肃穆得甚至带着股威煞之气。

也许,这样的地方,本就不该是有婴儿的啼哭或欢笑。

宋昀终于将于天赐带回的聂听岚日志一页页翻完,然后举起,凑到灯火上,看着金黄的火焰跃起,慢慢将那些字迹吞没,才丢到铺墁金砖的地面,缓缓道:“还真小瞧了这女人,竟来了这么一手!”

于天赐忙道:“此事是臣办事不力,一时疏忽,差点酿成大祸,请皇上责罚!”

宋昀摆手道:“也怪不得你。她在相府如鱼得水待了那么多年,的确有些心机手段。”

于天赐道:“幸亏皇上英明,竟能逼得南安侯将此物交出,不然贵妃那里,恐怕不好交待。”

虽是宋昀心腹,他也不肯问起南安侯为何主动交出日志。越是在官场待得长久,越清楚什么时候该装装糊涂,什么时候该保持清明。眼前的人再不是那受他聆训的普通宗室子弟,而是能给他和他的子孙带来无限富贵的大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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