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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264)

束宏被塞着嘴,嗷嗷地叫不出音节来,金从蓉却眼都不眨地又割下去一道。

束循忙叫道:“且慢……”

楚国和东胡,目前是合作而非敌对;韩家和束家更谈不上私仇。

今夜这事闹得虽大了些,为此搭上亲侄儿的性命,似乎有点不大值当。

296 血,寒夜断刃(四)【实体版】

距青城不远的大运河边,陈旷和三名凤卫穿着蓑衣从苇丛中拖出了一条船。

待步入船舱,陈旷小心翼翼地放开怀中的木匣,长吁了口气,说道:“总算不辱使命!待咱们送到郡主手中,从此郡主少了一桩心事,只怕身体也会好得快些。”

凤卫道:“亏得南安侯筹划周密。原想着东胡人千军万马,想盗出这个着实比登天还难,不想也成了。”

旁边凤卫亦点头,“这地势、时间都得掐准,还直接进出主帅帐篷,顶多就一两成的机会可以得手吧?但咱们也只折损了一名兄弟。偿”

“可是……”另一名凤卫犹豫道,“南安侯还没有回来。”

几人一起望向青城方向。

其实最关健最危险的行动几乎是韩天遥一人在执行;在他安排计划时,其他人便已看出,他必定身陷重围,脱身的可能不大。若盗得柳相首级,还要先找机会送出柳相首级,逃脱的机会就更小了。

一人之力,千余敌兵,如何抵挡?

陈旷沉默片刻,说道:“开船吧!”

旁边凤卫一惊,“不等南安侯了?”

陈旷道:“他又不是三头六臂,咱们又何必自欺欺人?若耽搁了,被东胡人追上,可就白费他这片苦心了!”

有凤卫犹豫道:“得手后立刻从水路离开前去和赵将军他们会合,还是南安侯建议的。目前中京附近要么被东胡人控制,要么有魏兵奔袭,的确水路最安全。若从陆路,咱们马匹离得远,且白天无法藏身,很可能被追上。难为南安侯正好有早先安排的船藏于此处,此刻顺流而下,行个一二日也便安全了。咱们要不要再等等?”

陈旷道:“再等下去天都亮了,一眼被东胡人瞧见,咱们如何脱身?我们死不足惜,若是弄丢了柳相遗骨,不仅郡主伤心,南安侯这番心血也白费了!”

三名凤卫面面相觑,只得前去解开缆神,提起竹篙一撑,那船便破开冷雨,顺着风势飞快行去。

陈旷犹豫片刻,又叮嘱道:“郡主正病着,先别提南安侯的事。若是问起,便说南安侯并未亲涉险地,为咱们出谋划策后便离去,应该……应该是灰心失望,暂时不想回楚国了!”

凤卫只得应了。

陈旷坐于船舱,又将那木匣用衣物包裹了一层,小心地放到风雨淋不到的方位,而脑中又传来前日楚帝所遣使者所说的话语。

“……一定要配合使者,不惜代价将柳相遗骨找回来。至于南安侯……如果他还肯为贵妃舍生忘死,那么……还是不要回来得好。”

郡主已是贵妃,韩天遥痴情如故,的确不是福,是祸。

何况,济王之死,郡主之病,多少都与韩天遥有关。

陈旷尽力去想着韩天遥的可恶之处,才觉得安心些,忽又想起从军这半年来,自己奉命维护于他,韩天遥同样尽量成全着他的功名,且不肯让他轻涉险地。

而今日韩天遥这个把自己置于绝险之地的计划,他竟完全没有反对。

他和四个凤卫,心安理得地看韩天遥走向险境,不曾有一字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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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河边踉跄行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矮瘦的那个喘着气问道:“韩大哥,就是这里吗?船……船在哪里?”

韩天遥向前踏出两步,看向芦苇丛中明显被挪动过的痕迹,嗓音干涩得几乎要吐不出字:“他们……走了。”

“走了!”金从蓉尖叫,“他们走了?你那些部属……不等你,自己走了?”

韩天遥眺向漆黑无垠的天空,只觉那扑天盖地的雨点打得满脸生疼,不知哪里的寒意嗖嗖地窜出,渐渐便连眼前的金从蓉都看不清晰。

他吃力地说道:“他们不是我的部属。”

“不是你的部属,你还敢把自己性命交到他们手上?为啥不用你们忠勇军的人?他们不是很了不起,很忠心,对我们大魏……魏国很凶狠吗?”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们无关。”

“你自己的事?盗那个首级怎会是你的事?你又不是柳翰舟的子孙!”

可她的事,便是他的事。

旁人看她再薄情,再寡义,他都只记得那个在冷雨里救回他的女子,曾给予他怎样的笑容和欢喜,而他又曾给予她怎样的伤害和痛苦。如今,她重病在身,还得照顾同样抱病在身的娇儿……

“他们走了,走了……也好。”

有他吸引东胡人注意,他们必定可以安全迅捷地将柳相首级送交到她的手中。他终于替她完成了这一世最大的心愿。

他恍惚地想着,人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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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后,陈旷上岸放出凤卫的暗记,希望找到附近的凤卫先将消息传给十一。

但他万万没想到,被引来的居然会是十一本人。

船靠岸后,他愣了片刻,才记得上前见礼,急急问道:“郡主怎会突然来此?附近兵荒马乱,盗贼横行,实在不是郡主该来的地方啊!”

十一一身素白便装,清瘦高挑,虽风尘仆仆,苍白肌肤未施脂粉,依然眉目如画,只在伤痕处绘了一朵朱砂梅,看来愈发孤瘦清美,傲气逼人。

她淡淡地扫过他,说道:“若我有一日不是你们的郡主,而只是皇上的贵妃,大约便不该来了。至于如今,天底下似乎还没有我不可以去的地方。”

陈旷不敢答话,只恭恭敬敬将木匣呈上。

十一遣人与赵池那支兵马联系过,早知他们去向,却不料他们行动如此迅捷,竟已将父亲遗骨取回。

双手将那木匣接过,她静静凝视许久,方才霎了霎眼,将模糊的泪影掩去,轻声问:“辛苦了!”

陈旷道:“还好,还好,南安侯筹谋得妥当,虽有些险情,到底安然取回了柳相遗骨。”

“哦,南安侯呢?没和你们一路回来?”

若陈旷找她交还遗骨,韩天遥返回军营继续做他的大将军,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敌营盗取遗骨,如今听来竟如探囊取物般轻便……

陈旷在她审视的目光里已有些喘不过气,只得硬着头皮道:“南安侯……似乎对郡主心怀歉疚,安排好行动,看咱们拿到遗骨,便松了口气,说既然郡主心愿得偿,也便不再欠郡主什么。他看起来不大痛快,说着便走了,看方向倒不是去军营的。想来他既将手边骑兵先交予赵池打理,一时不急于回去,应该会在中京附近散散心,顺便查探查探敌情分布。”

十一要来清水仔细洗过手,才慢慢解开包袱,漫不经心地说道:“原以为南安侯血里火里拼杀这么久,必定行.事更稳重,不想这仗打多了,脑子也打坏了。好好一员大将,奔到风口浪尖做起斥侯们该做的探查敌情的事儿,这蠢得可以回炉重造了!”

陈旷面色有些僵,其他三名凤卫更是低着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十一已打开木匣,悲喜难辨的容颜似有什么跳了跳,然后看向陈旷,“这遗骨是你们盗来,中间未曾经过其他人的手?南安侯……更未经手过?”

陈旷原已预备了一套说辞,准备在十一问及详情时好好应答,再不料十一根本不曾问起,直接来了这一句。他顿了顿,才赶忙答道:“其实南安侯究竟怎样想,属下也不清楚。但这木匣……属下唯恐不敬,一直不曾打开过。”

难道韩天遥盗遗骨时没有检查过,拿了空匣子过来?或里面的遗骨被换掉了?

正疑惑时,十一已从匣中挑出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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