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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之清香,饮之可口(81)

作者: 珍珠奶茶 阅读记录

但直到玉竹又退下去了,仍然没有人对这盘酱排骨下筷子,周遭只有费腾咕咚咕咚地饮酒的吞咽声被徐徐吹来的夜风卷进他们的耳朵里,时间好像被谁当成橡皮泥似的拉长了,不知道过去多久,费腾低沉的声音带起笑意:

“虽然我妹妹救不回来了,但是借此我们破获了一起家族性的人口贩卖案子,一家十二口最小的不过五岁,皆参与拐卖姑娘的缺德事,当中的孕妇是姑娘被拐回来后,那家人弄至怀孕的,可她们竟从未想过反抗挣扎,还沦陷进那家人制造出来的漩涡里,生下来的孩子培育成新的人贩子,一代传一代。”

他的笑意慢慢地添上了几许嘲讽,“像家族生意似的,只是如此事情始终太过骇人听闻,之愉怕引起百姓恐慌,毁了秩序,便瞒下来了。”

“也是,谁又能想到可怜兮兮地哭着跑来问路,请你带路的柔弱小女孩,会在你带她回家后将你推为万劫不复的深渊呢?更无法想象看似行动不便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在求你帮忙后,把你塞进散发恶臭的沼泽,我旁听了她们在衙门的作供。

也曾作为受害者的妇女,直至事情被揭破了仍没有半点要挣脱枷锁的意思,或许在年岁里她们早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被施暴的了,可她们协助恶魔向其他女孩子施暴时从未想起过吗?我在她们身上始终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被逼无奈,她们甚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那个曾经将如花般灿烂的自己拽入深渊的恶魔求情,口口声声唤那些恶魔——相公。”

“这也太可怕了吧?”很久之后,明更秀哑声道。

“确实。”莫铠禅也怔怔地附和道。

柳芽却渐渐陷入深深的沉思里,她还记得当初银梢村张家亦三代同堂,皆沾手这种买卖,而且康哉之还说过张家只是某个组织误以为公主府发现什么的弃子,那个组织宁可杀错也不愿意暴露一丁点儿,他们在各地进行着如张家一般机制的买卖,如此庞大的交易,绝非寻常的勋贵官宦可以承受得起的,又这般多年来几乎滴水不漏的欺上瞒下,可见操控这条黑链的顶端有多厉害了。

“你怎么了?”费腾见她一直不语甚至拧起眉,便问道。

柳芽回神应一句没事,“只是想到你妹妹曾被从东楚前来行商的人家收养,你此番去东楚是不是想寻一寻她的养母可还有亲戚?”

“她始终为救我妹妹而亡,若还有亲戚,我想略尽绵薄之力照看一二,多少作些补偿。”

“若有什么需求了,定要去我们家商号哦!”

“放心得了,不会与你客气的。”

直至丑时快来临之际,这场欢送会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费腾将最后肆无忌惮地喝起来终于醉了的柳芽,抱进厢房里歇息,替她盖好被子出来后,却见玉竹拿着一个包袱朝他走来,到了近前,便将包袱递给他:

“这是小姐回来时吩咐我为费公子准备的秋装,虽只是外头铺子购来的成衣,但始终是小姐的一番心意,费公子要是不嫌弃累赘,便把它们带上吧。”

费腾边道谢边接过包袱,“今夜劳烦你了。”

“不过分内事,倒是未寻到机会报答费公子那晚的出手相助。”是费腾叫薛润聪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否则那晚薛润聪定为开脱,联合柳四姑一字一句把所有污水都泼到她头上,叫她无法再在府中立足为止。

“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早了,快下去歇着吧。”费腾随意地将包袱往胳膊上挂,转身朝外走去,但几步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便嬉皮笑脸地回头道,“老康那家伙瞧着是不怎样,可为人极好,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你若想出嫁了,又没寻到合适的对象,不妨稍微考虑考虑他。”

看着他最后留下来的暧昧的一眼,玉竹白皙无瑕的脸,渐渐红了。

**

柳芽又梦见桃花潭宇文秋页亲益和郡主那一幕,只是梦里的她任性多了也残暴多了,非常直接地把这对狗男女徒手撕碎扔去当花肥了,翌日心满意足地醒来已是申时,昨晚都与众人道过别的费腾今晨城门一开便走了。

洗漱完,柳芽看着茱萸好不容易从衣箱挑出来的紫红花样罗裙,“换一件,不要紫色。”

茱萸又翻翻找找地挑出一件素雅得来又不失喜庆的,绣着朵朵怒放的红棉的罗裙,得到柳芽的颌首同意后,才去梳妆台搭配首饰,玉竹姑姑讲过她们家小姐虽向来喜欢穿纯白的衣服,但参宴时要有参宴的模样,衣服也好首饰也罢,都要添一些活泼的色彩。

“芽芽!”随着欢愉的声音,打扮得像个瓷娃娃的江知画,蹦蹦跳跳地跨进柳芽的房门。

柳芽将一个装满不同种类药包的大锦盒递给茱萸,瞧得她时笑道,“今儿真好看。”

“这是新做的衣裳,许是这样才看起来与平日不同吧。”江知画脸上飘过可疑的红晕道。

柳芽笑眯眯地不揭穿她的可疑,要丫鬟去唤同样受到邀请的莫秋彤和莫铠禅,及先前已经答应带去的薛锦绣,却听江知画不掩不满地道:

“你带那做作的作甚?”

“她难得来京城,宫宴是不能参加了,可勋贵世家的宴席,还是可以带她见识见识的。”

“你再待她如表亲又如何?她就一白眼狼,从前可没少在我跟前讲你的坏话。”

“今日宴席便劳咱们漂亮的知画给我一个小小的面子,再如何也别拆了她的台可好呀?”

“啧,你的面子我是买账的啦,我听母亲讲过小姨为她的亲事奔波许久,最终白忙一场,如今跑来京城又住你家,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用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你想要成全她,我不会阻止,可别临了弄得自己一身腥才好呢!”

“好好好,我听你的,心里一大堵墙防着她。”

适逢准备好的莫秋彤和莫铠禅来了,右丞相与飞翔将军及吉御史又早早等在院中了,柳芽便与他们一同出去,而打扮得娇娇俏俏的薛锦绣已站在前院了,旁边还有不放心的柳四姑正连声叮嘱,瞧得他们来了,柳四姑又紧张地抓起柳芽的手:

“芽芽呀,绣儿她初次参宴,你定要好生照顾她,礼节什么的,也记得多多提点她呐!”

柳芽瞥瞥自视甚高地扭开脸的薛锦绣,在莫秋彤他们忍住想要翻起来的白眼里,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颌首应下,随即坐上偌大崭新的奢华马车,前往鲁国公府。

当晚霞烧红半边天的时候,鲁国公府到了。

柳芽刚下车,正在门口迎客的管家似的中年男子就带着那些个婢仆恭敬而来,行过礼后嘱咐一个丫鬟将他们带进府,才踏进通往后院的一个小花园子,江知画就扫着凉亭里的挨着柱子而坐,似睡非睡的青灰绿色锦衣男子道:

“何呆子,你躺这作甚呀?”

听得声音的何翊抖着长长的睫毛睁开眼来,瞧得江知画后,还带着懵懂睡意的脸就笑了,“等你。”

虽只是再简单寻常不过的两个字,却叫江知画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在叠彩水榭等不也一样,杵这儿多不成体统?”

“那边吵着闹着对对子,我嫌无趣便来此处等你了,本只想闭目养养神,不料风儿吹得实在舒服,惬意间不小心睡着过去了,咦——”何翊后知后觉江知画身边还有一群面生的男女,想起她前些日子讲过的,恍然地朝走在最前面的柳芽和莫秋彤作起揖来。

江知画忙拉着柳芽也对莫秋彤他们介绍道,“他是现任鲁国公的三子何翊,立羽的翊。”然后又对何翊介绍她身边的人们,随即相互走了个礼数之后,她挥走领路的那个丫鬟,换成何翊带路,几番谈笑,便到设宴的叠彩水榭了。

便见临湖而建的水榭周遭用不同颜色的菊花摆出十二生肖的图形,一个个栩栩如生得紧,湖里错落有致地摆着很多盏菊花水灯,一些捏碎了的花瓣,便洋洋得意地随着水波荡漾,时不时还有鱼儿在当中嬉戏,凌驾于湖上的几座小亭子和相互交错的过道里,满是兴高采烈的男男女女,而柳芽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亭子里宇文秋页,他正和益和郡主及几个女子还有勋贵子弟自若地谈笑,她在他似有所察地看过来时,漠然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