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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16)

作者: 秋千在时 阅读记录

老太太又笑着夸他的好模样,直说太瘦弱了,叫他多吃。

饭桌上的人都一个个认过去,又叫了人,果然像阿姨说的那样,云溪最后收了一大堆红包。

他叫完一圈人,脸红了一层,手里捏着厚厚的红包有些窘迫。饭已经吃了大半,傅闻远从他手里接过那一沓红包,道:“去那边拿点饮料喝。”

屋里亮着暖黄色的灯,云溪坐在傅闻远身边,明明不是靠的很近,但他却总觉得一整个天地全被傅闻远身上那股清冽的味道包围着。

呼吸是傅闻远,思考也是傅闻远。

傅闻远跟他说话,他一抬头,就捕捉到了那双深邃眼里一闪而过的,温和与严肃并存的神情。

在那一刻,云溪的心再一次无可救药地沉沦更深。傅闻远与他视线平齐的肩背是那样宽阔平整,云溪忍住向前靠的冲动,垂头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第十三章

后来云溪一直待在小辈们聚在一起的大厅左边,就是傅闻远指给他喝饮料的地方。

除去云溪,傅家还有三个在上高中的小孩儿。

傅清远是傅闻远的妹妹,家里的老小,跟云溪同岁,只比他大几个月,在市一中上高三。可是按辈分讲的话,云溪得要叫她姑姑。

他们几个都被嘱咐过,最重要是一贯怕傅闻远怕的厉害,所以虽然并不是那么待见云溪,但碍着傅闻远也在,所以一个个面上都还算和气,笑笑的,傅清远还往他手里递去一杯粉红色的饮料。

云溪向她道谢,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液体顺着喉咙一路下去,口感很甜,只有尾调带着微微的苦味。

他喝了两口,仿佛会上瘾一样,等一会儿,就总想再去抿一口。

等阿姨找过来的时候,云溪的眼皮都红了,眼睛里头泛着润润的水光。傅清远和其他几个在一边笑,对阿姨说:“他喝醉了。”

阿姨大约知道傅清远是什么样子,只和善地笑了笑,架着显然已经醉了的云溪往回走。

云溪自认为自己只是脑袋发晕,但神智还清醒着。他尽量不走的歪歪扭扭,被阿姨带到了傅闻远面前,听见阿姨问傅闻远:“今晚还回吗?”

傅闻远说:“不回了。”

“也是。”阿姨说,“云溪被小姐哄着喝了酒,叫他早点睡吧。反正明天周末,不怕迟到。”

话音落地,云溪就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双更加有力的手中,被稳稳地揽着肩膀往前走。傅闻远的声音似从远处传来,“我带他上去。”

他们走了几步,云溪又听见傅闻远说:“抬脚,上台阶。”

云溪没反应过来,还是直直往前走,绊了个趔趄,然后被傅闻远牢牢地箍回了怀里。

两个人的步伐停下,紧接着云溪身体腾空,是傅闻远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他下意识去环傅闻远的脖子,两张面孔靠近,鼻尖全是浓郁的酒气。

傅闻远爷爷过寿,他爸正在外省主持会议,长房在家的只他一个,虽然其他表兄弟都在,还有江越凌——阿姨的大儿子,但还是要他来撑场面。实在架不住人多,桌上红的白的都有,等到散席,傅闻远喝了不少。

但单看脸色根本看不出傅闻远有丁点醉意,只是一双眸不似往日般迫人,微微发亮,又黑的过分。要是云溪清醒着,只怕又要红了一张脸。

可酒精麻痹了部分神经,让云溪反应迟缓。

他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惶恐与无措,瞪大了眼睛,努力想弄明白此时的状况,眼前却只有五彩斑斓的光线,构不成一幅合理合据的图画。

傅闻远头一回见他这样的神情,迷茫、无助,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那样,紧紧抱着自己。

“清远给你喝了多少?”

云溪饮鸩止渴般将自己发烫的面皮贴在傅闻远颈侧,听到问话,反应了老半天,才喃喃道:“四杯……五杯……”

他凉好了一边,又转头把另外一边贴上去,中间嘴唇擦到了傅闻远颈侧的皮肤,惊鸿孤影般一掠而过。

云溪自己没注意,只一味费力地去想,“好像、是六杯……”

傅闻远没多停留,他一手护着云溪的背,一手勾着云溪膝窝。

怀里的人很轻,看着也是瘦到只有骨头的样子实在没什么重量。

他步伐很稳,一步步上了三楼。

走廊的灯年份长了,有些昏暗。云溪抱着傅闻远的脖子,把下巴支在傅闻远肩上,看他身后的走廊。

“先生……”云溪的身体支起来没一会儿,就又软下去,侧脸枕着傅闻远的肩膀,在傅闻远耳边软软叫了一声。

傅闻远没有回答,云溪等了一会儿,再叫时,声音里就带着些委屈:“先生,先生……”

傅闻远问:“要什么?想喝水?”

云溪被问住了,呼着热气用毛茸茸的一颗头在傅闻远下巴处好一通蹭,才口齿不清地说:“先生,我想你在家里,很长时间……很长……很长……”

乱七八糟地说着话,云溪又想看看傅闻远,手脚发软地挣扎起来,被傅闻远轻而易举地制住,“别乱动。”

云溪只好作罢,歪着头一叠声地嘟囔,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可他声音太软,动作太依赖,异样情思昭然若揭。

走到门口,傅闻远换了个姿势抱云溪,两手一翻,就将人抗在了肩上,腾出手去开门。

云溪刚被放在床上,就没骨头一样软了下去,身子扭着,脸朝下埋进了床单。合身的毛衣翻起,露出一段细窄的腰和白嫩的肚腹。

“云溪。”傅闻远轻拍他的脸,“躺好再睡。”

云溪哼哼了两声,转过头来正面对着傅闻远,抓住傅闻远的手按在脸上不放,闭着眼口齿不清地说:“热……”

透红的皮肤滑腻,掌心里满是热度,触感极好。

傅闻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把云溪的衣服拉好,又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最后把被云溪抱着的那只手抽了出来。

阿姨在客厅帮忙收东西,见傅闻远下来,放下手里的盘子走过去问他:“溪溪睡下了?”

傅闻远道:“睡了。”

阿姨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来,又问傅闻远:“他睡哪?”

傅闻远道:“我那屋。”

“哦。”阿姨点点头,“先生的床是挺大的,云溪小,不占地方。”

“对了,越臣前两天突然回了趟家。说是要回来住,昨天走了却又没信儿了。”

傅闻远唔了声,道:“我好久没见他了,上回见了越凌,说是他忙的很。李唯也说最近警察厅有大案子,也许是因为这个,什么时候回来就说不好。越凌刚走吧,您没问问他?”

阿姨神色有些不好,“他跟你说的一样,这样……他们两个,都要你关照。越凌还好,越臣爱跳,又没心眼,上回湿着回来的,我总担心……是在什么地方受了委屈。”

傅闻远的妈妈身体不好,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世了。阿姨开始照顾他的时候,还没结婚,连对象都是傅闻远的爷爷给介绍的。

后来生了江越凌和江越臣,傅闻远离不开阿姨,三个人几乎是天天在一块儿长大的。他们两都叫傅闻远大哥,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大了以后,江越凌跟着傅闻远进了一个系统,江越臣不爱机关的沉闷,高中毕业上了警校。

“我知道。”傅闻远答应下来,“您别担心,越凌时不时就要到警察厅去办事儿,没人敢欺负越臣。”

阿姨这才笑着慢慢点头,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眼见着老了,说话也没有年轻时候那样利索。

人老了,心思就越来越多,晚上睡不好觉。

那两天江越臣跟她解释了好多遍,她心里都一直揣着这个事儿。现在傅闻远安慰过她,胸口那块石头才一下落了地。

也许是在潜意识里,傅闻远是她亲手带大的第一个孩子,他的话也才最能让她安心。阿姨道:“你也喝了酒,早早地去睡。明天出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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