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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19)

作者: 秋千在时 阅读记录

“嗯。”傅闻远说:“有事吗?”

云溪的脸红的不成样子,努力放平音调说:“您今天能回家吗?之前跟您说过的,我……我今天过生日,阿姨做了好多菜。”

傅闻远顿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

他带着些抱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有些低,混杂着电波里特有的一点点磁性,剐蹭着云溪的耳道:“我还有事,今晚回不去。待会儿叫人送个蛋糕回家,你跟阿姨一块吃。”

最后他说:“生日快乐,云溪。”

云溪怀里抱着一个软枕,从听见傅闻远说“回不去”时就把脸埋了进去。心里难过的要命,却还是很乖地回了句:“谢谢先生,再见,您早点休息。”

阿姨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是个清炒虾仁,满桌菜的香气飘到了客厅。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到云溪身边又问:“打通了吗?我下午打了两个,都没人接。”

云溪垂头点了两下,小声说:“打通了,先生说在忙,回不来。”

第十五章

十二月份下半个月,傅闻远都没再回过家。云溪想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先生是太忙了,才没空回来。

可等元旦放假,阿姨跟大院的杨阿姨打电话,问起晚饭,才知道傅闻远也在那边。

云溪听得心酸,又不好露出来,关掉电视自己上了楼。傅闻远并没有那么忙,他只是要回家,有云溪的地方,并不算是他的家。

阿姨晚上要回家,江越凌三岁的儿子有些发烧,她得回去看看。原本跟云溪说好了带他一起,临走前云溪却不肯了,说要在家写作业。

“去了你叔叔家也能写,那儿没咱们家大,但给你找个房间写作业还是有的。”

云溪很愧疚,可还是说:“阿姨去吧,我待会儿早点睡,不会乱跑的。”

他卧室没开灯,只有墙角的粉色小猪夜灯亮着,路灯从没拉上窗帘的窗户照进来,在床边隔出一道道横栏。

阿姨到云溪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头,又去摸他的脸:“不高兴了?”

云溪摇头:“没有。”

“嗯?那是怎么了?跟阿姨说说。”

“阿姨……”云溪被有些粗糙的掌心摸了两把,很温暖,心底酸涩更甚,涌起的是想念和慌乱。

他靠在阿姨肩上,头次显露出有些委屈的样子。

阿姨声音里带着笑,一下下抚云溪的背,又安慰他:“不伤心的呀,阿姨陪你在家不好?咱们两个待着,多安静。溪溪写作业,阿姨给你织毛衣、织围巾、织袜子,他一回来就挑三拣四,这个菜不好吃、那个汤不鲜的,谁要他?”

云溪原本只是眼睛有点湿,瘦的只剩骨头似得上身被阿姨抱着安慰了一会儿,才哽咽着说:“先生……讨厌我,所以不跟我过生日,也不回家,有空也不回家……”

阿姨轻拍他一下:“瞎说,他敢讨厌你?阿姨打他。”

云溪没忍住笑了一下,又靠了一会儿,从阿姨怀里出来,伸手扯了张纸巾擦鼻涕,“您打过先生吗?”

“怎么没打过?”阿姨故意很严肃地说,“他小时候跟越凌打架,忘了因为什么,两个人都哭了,被我拿扫把一人打了五下屁股。”

云溪低着头擦眼泪,这会儿才想起来不好意思。

“走吧。”阿姨站起来,年纪大,坐久了腰发僵,边揉腰边拉云溪:“咱们吃好的去,你二叔家等着呢,车就快来了。”

云溪只好跟着去,倒是没后悔。江越凌家的小孩儿很可爱,他钻进游戏房逗小孩儿,出不来了,还写什么作业。

小宝宝也跟云溪投缘,迈着小短腿追云溪,就是还不怎么会说话,高兴了只知道尖叫。云溪就也跟着笑。

阿姨站在游戏房门口的消毒灯下看他:“高兴了吧?先来吃饭。”

时间就这样过,云溪实打实没再见傅闻远一面,电话也打不通了。要么是关机,要么是别人接。

期末考跟着元旦的后脚来,为了考的好一点,云溪每天都要复习到很晚。

又是一个飘雪的夜,他看看窗外,再愣怔一会儿,胡乱地在数学书习题的空隙里写:天太冷了,心脏疼,咳嗽。想先生。

云溪考完了期末考。

“我不想去冬令营。”

李唯机票都买好了,给他送到了家里,怎么会由着他不去。

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过年这边没人,你自己待着不行。”

云溪低着头,看着软绵绵的,又很可怜,“先生答应过我,放假再说,我考的挺好的,不用……”

“你怎么不明白呢?不是成绩的问题,这边儿没人跟你待着,阿姨要回家看孙子,你自己肯定不成啊。”

“……”

“先生呢?”云溪抬起头,目光里添了些倔强,“我问问他,他答应了我的,让我问问他。”

李唯负责傅闻远生活上的琐事,慢慢的带着人情往来也要他,公司那边挂的职更是他。见的人形形色色,唯独没对付过小孩儿,当下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云溪。

云溪挺乖,原本就看着虚弱,知道他的病之后,李唯更使不出硬。

可傅闻远躲着不见云溪也是真的,最近吃够了外头的饭也只回大院,吩咐了云溪打来电话就说他不在,做的够明显了,李唯也没办法。

“先生他……”

“他忙,我知道。”云溪吸了下鼻子,一双温顺的小鹿眼乌黑水润,“我只想问问先生,看他记不记得,我跟他说过的,他同意了放假再说,我、我不会太多打扰……”

“行吧。”

李唯心里头有些不忍,起身说:“这样,他这会儿在开会,没法接电话。阿姨是明天走吧?你今晚收拾东西,我明天一早来接你,先去大院住着,等忙完这一阵再说。”

云溪赶紧点头,“好,谢谢李叔叔。”

李唯摆摆手,“说什么谢。”

“不过你要好好吃药,记得吧?”临走前,李唯又嘱咐他。

云溪答应他:“记得的,每天都按时吃。”

云溪明显是高兴了,抿着嘴笑。

李唯看他两眼,开车在路上想,挺乖的啊,怎么就把傅闻远吓得连面都不见呢。

傅清远也放假了,还没傅闻远,云溪到了大院,就犹如小鸡崽进了黄鼠狼窝。

她一上来,先带着几个侄子侄女对云溪来个三堂会审。

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把人生三大难题先弄明白。

“跟二哥什么关系?”她知道,她就是想问。

云溪没法回答,“先生……先生领养了我。”

“喔,那是养父子,对吧?”

云溪勉强点点头。

“那我是他妹妹,你叫我什么?”

云溪声音更低,“姑姑。”

她领着的几个猴都笑起来,没什么恶意,但依然让人紧张。

傅清远点点头:“挺乖的,姑姑罩你。”

姑姑罩着傅云溪,把他罩进了酒窖反锁上门,自己最后忘了。是给云溪收拾房间的佣人大半夜不见他回来,叫了勤务兵挨着几栋楼一通找,惊动了傅清远,才把人找着。

酒窖氧浓度低,又冷的厉害。被勤务兵抱出去时,只穿一件薄毛衣的云溪脸已经有些发青了,蜷缩起来紧紧绷着脊背平展不开,吓哭了领路来的傅清远。

她被傅闻远的爷爷罚在自己房里面壁思过,三天后才出来,黑着脸摸去云溪房间道歉。

“对不起啊……我就是,跟你玩的。”

云溪喘不上气的时候,几乎已经认定了自己会死,所以他只往被子里钻,一点不敢再沾惹傅清远。

傅清远站在床边好一会儿,最后说:“你别生气了啊。”

傅清远走了,云溪又在被子里藏了好久才出来。

这事儿过后,云溪学聪明了一点,不再往傅清远跟前走,尽量避开她会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最后就只能陪在傅闻远奶奶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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