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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34)

作者: 秋千在时 阅读记录

傅闻远盯着云溪头顶有些乱的软头发出神,鬼使神差的,他扭过云溪的脸,低头在云溪嘴巴上亲了一口。

这人瘦是瘦了,嘴唇还是很软。傅闻远亲完没有离开,跟云溪碰着额头,又抿住那两片唇瓣,轻轻地吮。

云溪抖的厉害,身体抖、嘴唇也发抖。他回身在傅闻远腿上跪好,去主动回应这个第一次的温柔的亲吻。

亲完,云溪就很轻易地脱掉了原本就一点不牢固的铠甲,扒着傅闻远,哑着嗓子说:“伤口长好了,医生说,不能哭,我吃过下午饭了,喝了半碗粥。”

他看着傅闻远,有些紧张,又像是邀功,小声说:“喝完到现在,快消化完了吧?我都没吐。”

阿姨在电话里跟傅闻远说过,云溪胃里不待东西,吃口什么都吐,吐的眼睛一整天都红。可睡着了又说梦话,喊饿。

傅闻远很自然地伸手进病号服里摸云溪的肚子,床都上过了,翻来覆去,身上的每一寸都见过,现在只是被摸一下肚子,云溪却红了脸,僵着背不敢动。

计划中,傅闻远只在这里待十分钟。

但是最后十分钟又十分钟,傅闻远一直等到云溪坚持不住睡着了,把他放在床上,被子一盖,看不出什么起伏。

他往外走,手碰到口袋里的东西,是阿姨给他的东西,忘了给云溪。

傅闻远打开红包,把东西倒在掌心,是只很小很小的金鱼。半个食指指腹大,黄金身体,红宝石充当眼睛,细节精致,雕得栩栩如生。

他把金鱼给云溪戴在脖子上,用手捏了捏云溪被亲的有些红的嘴唇,然后出了门。

那天之后,阿姨再打电话,五个里,傅闻远好歹会接三个。不是之前那样,让秘书接过,大致给他转两句就算。

云溪转去凌都的第二天,晚上八点过五分,阿姨的电话打进来,傅闻远正在看资料,先没管。

但手机震完又震,那边显然是不打通不罢休的架势,傅闻远只好接起。

阿姨无措的声音从电波里传过来:“闻远,你快过来,看看、看看云溪,我不知道怎么……他、云溪他……”

傅闻远皱眉,边往外走边安抚阿姨,“我在过去了,您别急,慢慢说,云溪怎么了?”

阿姨尽量冷静,磕磕巴巴地说:“之前,溪溪不能淋浴,所以都是打水,给他擦身体。上面我来,他自己擦腿,转过来以后,房间里有浴缸,我想,泡一泡舒服,就放了水,让他去稍微洗一下。”

“他只说好,就进去了。可快二十分钟了,他不出来,我叫,也不答应……不答应,门反锁了,打不开,闻远,打不开……”

傅闻远又试着安慰了两句,让她先去找护士,结果等他到了,屋里站了四五个人,都没办法。

说是浴室的门一旦反锁,就只能从里面开。傅闻远黑着脸,避开战战兢兢上来想解释的人,上去抬腿踹开了门。

里头温度湿度都正好,没有雾蒙蒙,云溪也没有晕倒,浴缸里的水很清澈,水面平静,除了浴缸周围那一大滩水之外,没被用过的痕迹——原本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暖光灯下,云溪没穿衣服,赤裸着蜷缩在浴缸旁边,头朝外,是个逃跑的姿势,身下有一摊水,后背上蝴蝶骨和脊椎根根分明。

他紧紧抱住自己,头磕在膝盖上,整个人在不停地发抖。

傅闻远走到跟前,看看那缸水,再看看云溪害怕的马上要崩溃的样子,他才知道,这事儿根本还没完。

甚至过半都不算,才蓄势待发,要一点一点地开始讨还。

他用上力气才把蜷缩起来的云溪掰开,然后抱了起来,叫了两声云溪。但云溪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紧闭着两眼,在他怀里依然颤得厉害,绝望的泪沾满云溪的脸,痛哭着哀求:“小姑,我害怕……求求你……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求求你,我求求你……”

第二十五章

其实从云溪实在受不了、从浴缸连滚带爬地逃出来,到傅闻远踹门进去,也才不过一两分钟时间。

浴室里只有一层薄薄的水汽,有医院褪不去的消毒水味,混着些清新青草似得的香气,

没等到傅闻远抱他上床,云溪就慢慢清醒过来。

然而即便理智已经回笼,情绪也不会去的那么快。

它们在黑暗里蛰伏已久,一旦逮着机会,便要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将云溪挂在高压线上、岌岌可危的坚强撕碎。

醒过来的二十几天里,云溪对落水的事只字不提。阿姨试探着想问问他,想谈谈,他却总是生硬地将话题转开。

任何一个人,在凛冬被推进只凿开一个直径不超过一米的冰窟窿的湖里,大概都会被吓破胆。

云溪真的被吓破了胆,他吓到听不得跟那天相似的呼呼风声和汩汩水声,他不敢提起,不敢忘记。他束手束脚,尽量蜷缩起来,假装没有过这么一桩事。

从浴缸里逃出来的小孩身上湿淋淋带着水,泛白十指紧抓住傅闻远的领口,短短四五步,便将一身挺阔西服弄得皱皱巴巴。

傅闻远垂眼看他胸口剧烈地喘,眼睛已经睁开了,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那个泪流如水龙头开了闸一样的劲头,同时脸孔发木、不再盖着彷徨的面具的样子,告知这人流泪,并不是因为无望的惶恐,亦无关沉闷堵在胸口的落寞和委屈。

只是一种身体本能,在一退再退后,底线依然被戳弄时,一种最为怯懦的示弱。

云溪抖得厉害,当他更往傅闻远怀里钻,傅闻远甚至可以清楚听见他牙关磕碰的声音。

炽亮的灯光打在云溪苍白的皮肤上,阿姨站在一边,扭头看一眼他,再很见不得一样地转过去,抬手抹一把眼睛。

云溪感觉到傅闻远厚实的手掌盖在了自己头顶,他身量高大,又背着光,覆在云溪上方,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他拿醇厚的嗓音唤了声:“云溪,傅云溪。”

云溪听见这声唤,就回应似得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像头受了重伤的小兽,脆弱又无助。

然后他随着这声唤而抬起头,望进了傅闻远沉静深邃的眼。

一直到他睡着,都有这道令人感到安全的视线陪伴。云溪的心第一次落到实处,梦里没有冰湖,也没有刺骨的疼。他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病房迎来两位特殊的客人——两只刚断奶的萨摩耶。被一个男人用狗包拎着,在里头吭吭唧唧地叫,挤作一团。

只不过阿姨没敢让它们进病房,在门口叫云溪远远看了一眼,等她拍了几张照片,就原样带了出去。

云溪高兴又疑惑,阿姨洗过手,一面让他看照片,一面说:“昨晚先生哄你睡觉,你不肯,还拉着人家袖子说‘那你记得帮我买狗,我赔给宁书达哥哥的’,边说边哭,马上就要去买狗,不记得啦?”

云溪低着头,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他还央求着傅闻远答应他,明天一早就去买。

他划拉照片的手指停了下来,听着阿姨学他的语调说话,脸憋的通红。

但阿姨看着他的红脸蛋,脸上的笑却慢慢没了,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起身去楼道拐角的小厨房里看炖着的乌鸡汤。

云溪每次露出对于傅闻远害羞或者思念的情态,阿姨就一刻不能忍,眼睛被扎的疼,坐立不安,心也坠坠得往下沉。

好在傅闻远露面并不频繁,事实上,他没再来过,那两只小狗也是阿姨托人买来。

傅闻远也许转口就忘,但好不容易才从云溪嘴里说出想要个什么,阿姨一点都不想让云溪等。

最后在两只小狗里挑了一只看上去不那么活泼的给云溪留下,另外一只给宁书达送去。除去碰上阿姨的那次,宁书达没再来过,云溪倒也没怎么想起他来。

而在凌都私立医院心内科三楼八号病房,傅云溪同学的访客中,出现最频繁的两个人其实是江越臣和李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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