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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侧写(11)+番外

作者: 廿色 阅读记录

第四宗罪,怠惰。

第四起案件如期而至,无论是死者身份还是凶手作案手法,都与所料相同,然而庄笙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他猜到了凶手,猜到了死者,却猜错死亡数目。

这次案件,凶手一下杀掉三人。

之前在排查唐芳芳给出的名单时,庄笙心里始终存在一些违和感。他翻出所有相关人员的笔录,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终于明白过来那丝违和感的来源。

凶手无疑很聪明,不仅聪明,还非常能体察人的心理。他选择的那几名死者,除了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外,还衍生出了真实的罪恶。

第一名死者,婚内出轨,导致家庭冷暴力,从而对他们幼小的孩子造成心理创伤。小小的孩子已经确诊为自闭症,快三岁了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

第二名死者长期酗酒,存在家庭暴力情况,导致妻子多次住院。

第三名死者对妻子有极强的控制欲,导致妻子出现严重心理问题。

互助会对有心理问题的人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倾诉场所。但那毕竟还算是一个公众场合,人内心里一些极度阴暗的念头和过往,是不会拿到这样半公开的场合说的,有些人甚至为了隐瞒或炫耀,而编造一些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这样,从互助会得到的信息就不一定真实,也不是凶手想要的。

而有一种人,不管病患是自觉还是不自觉,都会让他们把自己内心深处,连自身都未曾察觉的念头宣之于口。

那就是,心理医生。

有个做笔录的人,提到是自己的心理医生建议他来互助会。看似一条毫不相关的记录,庄笙顺着直觉查下去,最后在这位心理医生的诊疗名单上,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三名死者的姓名赫然列在其中。

而他追查到这里,是因为医生的记录本上写着,要为病人进行最后阶段的诊疗。后面一行小字,用红色的笔写着:

怠惰者,清除。

第10章 不怕

幽暗静谧的地底世界,只有庄笙自己的呼吸声。忽然不知哪里的开关启动,挂在墙上的屏幕自动亮了起来,一阵信号不稳的闪现后,显出清晰画面。

庄笙扭头看向屏幕,便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画面是无声的,却更惊心动魄。

三个人被关在旋转门的玻璃里,开始的时候他们不停敲击玻璃,寻求出路。脸上的神情并无慌张,似乎有些迷茫。之后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其中一个人不小心推了下门,旋转门转动起来,差点将另外两个毫无准备的人推倒。

忽然其中一人不知看到什么,拼命推动起自己前面的那扇门,转了小半圈后又定住不动。另外两人不明所以,不停地问着什么,那人只是抱头蹲在地上,用身体卡住门不让门转起来。

没过多久,另外两个人终于明白过来第一个人为什么推门,庄笙也看到了。

——在靠墙那侧有个大的玻璃箱,玻璃箱的一头正对着旋转门下的那道口子,箱子里的东西可以通过口子爬进旋转门里。

不知是被活人的气息还是嘈杂的声响惊动,箱子里的东西慢慢爬了出来——那是一条条或黑或白,或色彩斑斓的蛇。

为了不被蛇咬到,每一个人都拼命推动旋转门,想要让自己所在的位置与蛇出入的通道隔离开。然而,无论旋转门怎样转动,都会有一个人暴露在蛇口之下。要想自己不被咬,就只有在自己背离那个位置时让门停下。

于是,一当离开那个位置便不想动,拼命想让旋转门静止。可那个转到有开口位置的人,却卯足了劲想要推动门转开。

在这种情况下,三个人只得不停地随着旋转门转动,同时警惕着蛇什么时候从那个口子爬过来。

终于,蛇爬过来了,一个人被咬了,却没有马上毒发死去。在恐惧的驱动下,他跑得更快,爆发出极大的力气,逃离那个位置。

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他们精神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咬,又或者全然忘记了为什么要绕着这道旋转门跑。

终于,三个人精疲力竭,毒液扩散,动作越来越迟缓,最后终于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

画面定格,三具尸体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几条跑出来的蛇藏身在温暖的人体下。如果不是偶尔有一截蛇鳞自衣服下滑行而动,会让人以为画面是被按了暂停键。

一阵电流乱窜,画面颤动,再恢复时屏幕上已换了画面。

洁白如雪的长袍,头部没有拍出来,只到胸口位置。那人坐在桌前,面前摆着餐盘,干净修长的手指捏住刀叉,一点点切割盘里的牛排。牛排最多一层熟,能看到上面的血丝。

每一刀的力度和间隔都没有变化,切出来的牛肉丁像是用模子印出来似的,方方正正,大小相等。每切好一粒,那人便用叉子拨到旁边,整整齐齐地排列好——从后面的背景看,是在这间屋子里拍摄的,甚至在角落里,能看到那个旋转玻璃门。

“可惜未能见面,我本想等上一等,后来一想,还是将见面的机会留在最后的好,这样你我都能将期待留至终局。”从画面里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出声音的主人非常闲适,仿佛和老朋友聊天般的口吻,既淡且定。

而在背景音里,似乎有人的哀嚎声。

“其实这三个人本不用全死,至少能够活下两人。可惜的是,没人愿意做那个唯一牺牲的人,所以只好全死了。”语气似有遗憾,牛肉切出十粒,那人停下切割的动作,插起一粒牛肉丁送进嘴里。

“如果让我来选,我也不知道谁更该死,所以只好将选择权交给他们自己。其实选择三个人的决断并不好下,他们来找我的时间虽然有前有后,但该说的基本都已经说给我听——罪行虽不一样,却都达到了该‘清除’的程度。”刀叉往后一指,语气随意。

“这个,发现工厂机器有故障,却因不是本职嫌麻烦懒得上报。最后导致事故发生,财产损失上千万,罹难者达九人。没有人知道他事先察觉,因为他没跟任何人说,所以也就不用背负任何责任。

“他跟我忏悔,说希望能够弥补,我告诉他:你可以去死,他却不敢——啊,断气了。”

那人转回头,继续一边吃牛排,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

“还有一个,妻子待产,催他去医院总说‘再等等’。结果妻子难产,死在去医院的途中,一尸两命。

“至于最后一个嘛,你肯定想不到。他路过看到一起交通事故,四名伤者躺在地上,周边无人。他说因为没带手机,没办法打求救电话,继续慢吞吞往前走。直到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才打了急救电话——然而,那几名伤者早就死透了。来咨询时我问他,说如果你跑快点的话或大声呼救是不是那四个人还有可能救活,然后他回答——”男人停下进食的动作,虽看不到头部,但能感觉到他似乎正凝视着镜头。

“跑快做什么,又不一定能救活,我都已经帮打电话了,还要我怎样。”

“呵,我该‘怎样’他呢?我也没让他怎样,那个时候没跑,就让他现在多跑跑好了。彼时他本可以为别人的命而跑,现在让他为自己的命而跑,看,我多公平。”

盘子里的牛排被吃干净,连蔬菜都切成同等大小吃掉。男人将刀叉整齐摆在餐盘两侧,用过的餐巾也叠成原本形状好好地放在桌面。那双修长干净的手轻轻平放在桌面,摆出正式谈话的架势,目视正前方,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意味。

“和你说这么多,其实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毕竟只有一个人的信仰,难免孤独些。而对于我的所作所为,哪怕别人不理解,我相信你是可以理解的。”

“对吧,孟衍组长。”

画面归于黑暗,身周重新陷入沉寂,可怕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