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曾说情未讲(41)
“高三的期中考试重不重要，高三一共就有两次期中考试，你说第一次考试重不重要，严不严重，至不至于。”
顾星时不时就有一番乱七八糟的等量代换，却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木奇遇下巴垫在笔袋上，不言不语看着前方，什么挡住视线，就是在看着什么，像是受了刺激，又像是思考人生。肖毅楠回来，她起身让座的时候像极了扯线木偶，神情呆滞，目光涣散。
肖毅楠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坐下没有几秒又疑惑的看了一眼，上节课不是还暗搓搓挺开心的吗。
“你没事吧？”
木奇遇皱着眉摇头，“没什么大事。”
“不过……”肖毅楠说。
“不过我问你啊，这次考试重要吗？期中考试重要吗？高三的期中考试格外重要吗？”
“除了理化生变综合和平时不是一样吗。”
木奇遇缓慢且复杂的摇头，“不是，顾星说……”
她把顾星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我问你，这次考试决定高考吗？”
木奇遇拨浪鼓式摇头。
“这次考试是高考吗？”
她再次拨浪鼓式摇头。
“我整理的笔记你都看了吗？杨叶青的呢？”
木奇遇像灵魂忽然回来了似的，砸蒜般点头。
“比以前心里有底了吧，都有底了你还怕什么。”
“我……”
我字卡在嘴边，她觉得肖毅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于是喜笑颜开的开始写物理卷子。
“这就对了，好好做题，顾星的逻辑错误我还没找出来，可能一开始就是不对的，你别老受她影响。”
木奇遇小声嘟囔，“不受她影响我还不是受你影响，搞的我像墙头草似的。 ”
“嗯？”
“嗯？我没说话啊，诶对了，那个，我能不能把你的数学笔记借给顾星看看啊？”
“我都给你了，你说了算。”
木奇遇当肖毅楠是完全不介意的，过了会儿秉着对笔记原主人应有的尊重承诺道，“我就是借给她去复印，或者让她手抄，原件我绝对好好保护。”
得到了肖毅楠一个“这才对”的眼神。
数学宝典放到顾星手里的时候，顾星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羡慕来形容了。
“怎么样，言简意赅吧，这可是肖毅楠特意给我的。”
“特意纯手工书写，无任何添加剂，保看保会不会免费讲解，啧啧啧，大姐你还要说几遍啊，你再显摆我就不还了。”
“不行，你要不还我，我就……”
“你能怎么样，反正在我这儿，知道不，欠钱的才是大爷。”
木奇遇咳了一声，严肃起来，“诶你知道吗，每个本都是有灵魂的，当它们被别人擅自使用不想归还的时候就会在这个人睡着之后从书包里跑出来，然后在空中绕啊绕，绕啊绕，从这到那，从那到这，之后哐的一声……”
“你停，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行啊你现在都敢用鬼故事吓人了，我还还不行吗。”
“那你快点写，越快越好。”
“我巴不得放学之前就抄完呢，你求我留它过夜我都不干。”
下午自习课，张晨的脸一次都没出现在后门上，铃响好一会儿班级才安静下来。张晨就纪律问题从高一说到高三，每每提到高三都会带着紧张感，不过次次都坚持不过两天。
老师不理解他们有什么好聊的，而他们，永远是聊不够的。
班门处的声音打破平静。
“都别说话了，有什么好议论的。”赵同然走到肖毅楠的位置，“你和陈柏现在去报告厅。”
“我不去。”陈柏手中的笔和纸面摩擦声不断，他正在做物理的拔高题，刚有点思路，这时候要是打断了，非让赵同然好看。
“那你俩去。”
每年这个时候图书馆报都会组织一节两个小时的高考数学专题讲解，高二高三每班需要派两名学生去听。
虽说讲解人是特级数学老师，但一节课能有什么质的飞跃，这是陈柏去年的总结。
在时间就是生命的高三，两个小时就是在要命，耽误我做多少题啊，这是木奇遇此刻的想法，不过要是两个小时自由活动，要命她也心甘情愿。
木奇遇不过犹豫了那么一下，图书馆就人满为患，她和肖毅楠进门后孟唯云挥了挥手。苏柠初坐在第三排边上，她在最边上留了两个位置。木奇遇坐在了最边上，让肖毅楠挨着了苏柠初。
她才不在乎呢，对，她才不在乎呢，木奇遇这样想着。开场白结束，高考数学讲座进入正题，两句之后，木奇遇明白为什么肖毅楠说和自己去时赵同然的迟疑，明白了孟唯云看见自己时眼里的震惊。
这是一场针对考入高校，如何突破数学压轴题——导数。
如果说高一摸底考试误入实验班是冲击，这次直接就是爆破。
台上的老师说方法说思路，其他同学纷纷点头，木奇遇确定他们赞同或理解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她太知道不懂装懂的表情什么样儿了。
听了又听，听不懂，一点都听不懂，木奇遇气愤地看了一眼肖毅楠，他去年明明来过，他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图书馆的一分一秒，时间就像连接口被堵塞沙漏里的细沙，流动的极慢。木奇遇抓心挠肝，如坐针毡，她真的很想回班做卷子，随便哪科都行，是基础的就行，班任说高考有百分之六十都是基础呢，放我回去吧行不行。
“我都说我不来了，你非得让我来，我根本就不会。”木奇遇刚小声埋怨这么一下，就被老师点了名字。
“第三排边上那位女生，用我刚才的方法来解一下第二问。”
木奇遇左看看右看看，对上了附近很多同学的眼睛。没错，第三排边上的女同学是她。所有老师，永永远远都喜欢提问溜号的同学以提醒认真听讲。
“我……”
“用我刚才讲的方法就可以。”台上的老师慈眉善目，表情与眼神充满鼓励。
重复了一遍用刚才讲的方法就可以，她还怎么说自己不会啊。木奇遇硬着头皮走上讲台接过粉笔。
题目是若g(x)＜t+λx+1在x∈[－1,1]上恒成立，求t的取值范围。
第一问的答案在黑板左侧，她知道能用上，却不知道怎么用，她越是紧张大脑空白的就越厉害，写出了由题意三个字就没了下文，尴尬的挂在了黑板上，她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俗话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她地基还没打好就直接盖高层了，不塌就怪了。数学老师又不是没说过，压轴题是给冲清华北大的学生出的，清华北大，那可能是她小学一年级的豪情壮志，她又不是台下那些看一眼就能举一反三的人，她可能也能做出来答案，但绝对不是刚听完就能，何况她还没听。
木奇遇听见了台下细碎的议论声，内容好像是这怎么能不会，不应该啊，怎样怎样不就解出来了吗。也或许是她多想了，人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的确是敏感又脆弱的。
她想隐身。
“老师。”肖毅楠举手，“我想到了另一个方法，比这个要简单。”
霎时，孟唯云侧头看了眼肖毅楠，眼睛里是惊讶不解，似乎还有委屈，眼里的内容越来越复杂。
老师点头，让肖毅楠上来，“你先回去吧。”老师对木奇遇说。
三下五除二，黑板上出现第二问完整的解题步骤，木奇遇听见孟唯云说这个比老师讲的方法还简单，她抿了抿嘴，手和脚不知道该往哪放。
她看见台上特级老师眼中的赞许，肖毅楠回了座位，木奇遇多希望此刻他看不见自己。
剩下的时间在木奇遇的难为情中悄然溜走，她本来觉得孟唯云会走主楼梯，毕竟那样能和肖毅楠一起走短路，令她奇怪的是，孟唯云没有，孟唯云走了侧楼梯，并且下课一句话都没和肖毅楠说。